作者:Ming-Chung Ho

修改時間 2017-09-19 21:14:03

陰雨綿綿不僅帶來潮濕的寒氣,亦會沖去某些不願留下線索者的痕跡。

可是,就像人類社會裡總是有著敗壞團體的老鼠屎,也有同樣無異於此傢伙、趁這接連不斷的雨天大膽胡鬧。

◆            ◆

凌晨五點,我撐著傘走在街上。不是因為睡不著,畢竟現在的我睏得要命,就算要我接連睡上三天都不成問題;也不是因為想體會這綿綿雨天所帶來的憂鬱,畢竟假如我有能力,肯應會讓那陀盤踞在台北市天空的雨雲不留半點塵煙。那麼,我這麼晚還在路上是為了什麼原因?

加班,就是這麼簡單。

走在路上,我不停咒罵主任的無膽、經理的無能、以及老闆的無腦,只因為一個菜鳥的誤判,搞得整間公司的人為此人仰馬翻、趕工趕到現在。要不是我家跟公司之間的距離僅需步行,不然非要把他們四人揍成豬頭才甘心!

「啊——啊,難得這時間還是醒著的,卻連看見朝陽升起的機會都沒有!我操你媽的台北!」

望著眼前昏暗濕漉的人行道,我只能暗自打個哆嗦、繼續邁步向前。

然而,也不清楚是因為極度想睡的茫然狀態變得特別敏感、還是這事情本來就千真萬確——我察覺自己的背後竟然被人尾隨著。

每當我往前一步,後頭那人就跟著走一步;而當我停下腳步時,身後那傢伙也就跟著止步不前!乖乖隆地東,很明顯這根本是把我當成了目標!

只不過我不是正妹,看起來更不像是有錢人,對方為何要這樣緊跟著我?為求確認,我走到一半便猛然回頭……奇怪,竟然半個人影也沒有?

「……哇哩,不會是睏到出現幻覺了吧?」

搔搔腦袋,我聳了聳肩,也許真是自己太累而已吧?看來還是趕緊回家睡一覺比較實在些。

只是,當我轉身繼續往前走時,身後緊迫盯人的詭異感覺再次出現。我一步、他一步;我停下,他也跟著沒了動作。別過頭能看見什麼?不用說,自然又是什麼也沒有!

腳下的道路就這麼筆直一條,怎麼可能三番兩次都抓不到是誰跟在後頭?在這當下我心急了,與其去思考背後的傢伙究竟是人是鬼,我更打算立刻飛奔回家、倒頭就睡!

抓著雨傘,我二話不說馬上向前狂奔,背後的傢伙果然也有了行動,連著我自己、兩道腳步聲就這麼在空蕩蕩的街上啪噠作響!

就在這時我突然想到:如果連腳步聲都能聽得這麼清楚了,還有逮不到人的道理嗎?雖說心中的某個角落仍對答案落空感到害怕,但這莫名的妙策卻給了我十足的勇氣去揭曉一切懸疑。咬緊牙關、把心一橫,我登時躍步而起、騰空便是一個轉身——然後旋即在落地瞬間摔個狗吃屎!

「阿娘喂呀……都差點忘記自己的體育分數都只有及格邊緣……」

我抱著屁股狼狽爬起,身上三件九百九的西裝已是一身泥。但我並沒有因此氣餒,因為這一連串的犧牲並非毫無意義……咦?

「又……又沒有人?」

與方才相同,路上因大雨續留的積水再無其他……不,嚴格來說其實也不是一無所獲,因為就在路的中間,我發現了一把不曾見過的傘!持有者肯定就是剛剛跟蹤我的人!

「嘿!我知道你就躲在這附近,給我滾出來好好說清楚吧!你跟著我打算幹嘛?告訴你,不管是劫財劫色都不可能成功,因為我可是空手道黑帶喔!」

我一邊大吼一邊對空氣打出幾拳。但結果並不如我預料的那般順利,別說會看見誰了,就連半句回答都沒有,仍舊只有綿綿細雨迴盪四處的沙沙響聲。對此我沉默半晌,此時此刻雖說看似沉著,可是心中早就怒火不斷。

「好啊!你不出來也沒關係,我就把你的傘直接拿走!我看你就這麼淋雨淋成肺炎吧!」

衝著地上那把傘我馬上大步走去,準備彎身下去撿起時還不忘朝四周多看兩眼,那傢伙果然還是不現身。定睛打量,地上那把傘也不算什麼高級貨,數根傘骨凹折,漆黑的傘布也滿是破洞,手把更是硬生生斷了一半……好吧,換作是我自己也不會為了這把垃圾出面。

只不過,當我伸手要將之拿起時,下一秒所發生的事卻讓人怎麼也想不透。

「這……這是啥?」

沒有想到,傘的裡面竟然伸出了一隻手!

那隻陌生的手臂骨瘦如材,滿是皺紋的五根手指個個細如樹枝,但上頭的指甲卻又如野獸般厚實且尖銳——而且,它還緊抓著我的手不放!

「什、什麼東西啊?放開我!」

我慌張的想要將之甩開,沒想到這怪手看似瘦小,力量卻大得嚇人!我的右手短時間內就麻得要沒了知覺,手臂還因為被它駭人的指甲深陷皮肉、血流不止!而這一切並沒有因此結束,因為黑傘逕自打開,裡頭不是外觀那般破爛的傘布,而是一團猶如窟窿的漆黑深淵!而怪手就是從中伸出、硬是想把我往裡面狠狠拖入!

面對這種嚇人的狀況我真是不知所措,即使想要馬上逃離,但腦袋早就因恐懼變的一片空白。然而也或許是因為如此,我用上了自己事後想起也覺得荒謬的做法:嘴巴一張,我就對準怪手用力咬上一口!

大概是感到了痛,對方瞬間鬆手,發出了一種像是鴉啼般的尖銳怪叫!我抓緊機會起身就逃,可是怪手沒有因此放棄,反而像是被激怒一般急起直追!

凌晨五點,這其實是一個很詭異的景象。我獨自一人在大街上呼救,而身後追著的傢伙卻是一把長著手臂的大黑傘。

不用多久,我這缺乏鍛鍊的雙腿也發起抗議,痠痛到連走路都倍感困難,但身後的黑傘卻毫不減速。眼看那隻怪手即將再次迎面襲來,我卻只能癱倒在地、自問在這詭異的日子裡是不是也可能有著奇蹟?

結果,奇蹟這玩意兒看來還是有的。

在怪手就要再次逮住我的瞬間,厚重的雲層逐漸散去,朝陽就這麼從上頭照了下來。與此同時怪手停住了動作,連同自己弔詭的叫聲一同收進傘裡。只見它不再朝我靠近,只是在地上滾著,像是在躲避陽光似的、直直跌入水溝裡去。

眼見於此的我也不知該說什麼,只能瞪著黑傘躲進的水溝直發楞,久久無法自己。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街上漸漸有了生氣。人們來來往往、車輛走走停停,好像我方才經歷的一切只是場夢境,只是夢的內容太過於真實、就連西裝上的泥水被陽光曬成土粒也是渾然不覺。

只不過就算到了最後,我身上依然留下了一切全是事實的鐵證:就在我的右手臂上,紫紅色的細瘦掌印是如此清晰。

被指甲掐入的傷,血也未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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