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陰陽

修改時間 2017-09-19 23:13:58

罪犯

「為您插播一則最新報導,台北市港區某國小傍晚傳出驚人命案。一名女童被發現陳屍在頂樓樓梯間,雙手雙腳遭到綑綁、上衣被往上拉蓋住頭部、下身赤裸血跡斑斑,警方初步判斷女童疑似遭到姦殺......」
外面下著雨,小美媽媽萬分驚恐地盯著電視,畫面中的學校不就正是女兒讀的那間嗎! 看看時鐘,六點五十分,女兒還沒回來。小美媽媽陷入焦慮崩潰,眼淚無助的落下來
「媽~我回來了! 」
「只要女兒能平安、只要能健康長大,我願意用一切去換啊....」.母親緊緊抱著女兒。

這是1990年。


(二十年後)

「叮咚」,手機傳來敏敏的簡訊,原來是要舉辦國小同學會,和國小同學二十幾年沒有見了,當初和敏敏在學校形影不離的,去合作社而上課遲到、傳紙條、交換日記、從西側門和外面的小販買汽水、夜遊......這簡訊喚起美好的童年時光,幾年前嫁來高雄、成為人妻人母,唉人生好像是生孩子之後才算真正長大,被強迫脫離身為小孩子的一切。我好久沒放假了,不管那麼多,回娘家幾天順便參加同學會好了, 於是向敏敏回覆我會出席的簡訊,就心滿意足的出門買菜、準備接兒子女兒放學、煮晚餐......一堆家事等著我呢。

月底,開開心心回台北娘家,媽媽辦桌似的煮一整桌,真的好幸福能再有當女兒的感覺。隔天晚上,我們在熱炒店熱熱鬧鬧地舉辦同學會,出席率大概三分之一來了快二十人。「敏敏!好久不見」我送上一個大擁抱,坐定之後環顧四周,同學們變了好多,果然歲月是一把殺豬刀,我在心裡苦笑。大家一陣喧嘩,開始互相恭維、交換資訊,誰當了醫生、誰移民、誰離婚、誰離婚又結婚......但是話題肯定的,來到小時候發生在母校最著名的姦殺案,大概是往後至少十年的學生都每個人都知曉的事件。

那位女童是六年級的學生,午休的時候老師發現她不在教室,找了一個下午仍然沒有著落,最後傍晚時分被發現陳屍在A棟頂樓樓梯間,雙眼、耳朵、後腦到嘴巴被膠帶緊緊纏繞7圈, 上衣往上拉蓋住頭部、手遭反綁、腳也被束縛,下體赤裸,法醫驗出女童遭到性侵,並採集到精液和血液,據面部痕跡研判是遭摀住嘴鼻窒息死亡,然而始終沒有找到兇手。
引起大家激動情緒的,是兇手前幾個月被抓到了!
「真是老天有眼,在追訴期前被抓到!」「聽說是兄弟兩個一起欸!」「弟弟說哥哥是共犯、哥哥告弟弟誣告」「但哥哥好像被放走了,說證據不足還什麼的......我看他們倆個都有問題啦!」這個事件當年造成在學生以及家長心中沉痛且恐懼的陰影。
兇嫌蔡男假裝是送午餐給孩子的家長混進校園,在A棟看見獨自一人的女童再假裝成學校老師請女童去頂樓幫忙搬東西,乖巧的孩子不疑有他,跟著嫌犯上了頂樓,從此沒有再下來。大家七嘴八舌討論起來「唉,她(女童)爸爸好像是傷心過度,沒多久就過世了」「我老家和他們同一條街,她媽媽在路上昏倒好幾次,後來就幾乎沒見過她了」「要是我,我就不活了,根本生不如死啊」「要死,我絕對拖兇手一起死!就算會下地獄也要把他給拖下去!」有三個女兒的阿俊大聲罵著。已經當母親的我,完全可以體會女童父母多麼心痛,我覺得,那種傷心欲絕,會飄盪在人世間成為一股深深的怨。

「不過,那件事發生之後我們學校就很不平靜了」一位同學提起。
國小變成著名的靈異學校,發生許多奇奇怪怪的事:
某一天早上的升旗取消,大家都待在教室裡,警笛聲響徹整個校園,來了救護車和很多警察,老師們什麼都不說,但是消息還是傳遍全部的年級:一個長期請病假的六年八班女生,突然來學校,穿著制服、揹著書包,從A棟頂樓跳樓自殺。沒什人認識她,但她的同學說她發瘋了,他們剛上五年級沒多久,有一天她在教室裡脫褲子、掀衣服、閉著嘴巴亂吼亂叫、躺在地上抓地板,抓的指甲都掀起來、手指頭變成紅紅的肉、血流滿地,她的家人把她帶回家,從此再也沒有來上課,她再來學校就是自殺死在這裡;
傳言只要下雨天,頂樓就會傳來奇怪的聲音,還有很多人信誓旦旦的說他們有聽到咚咚咚有人在跳的聲音來來回回、甚至有哭聲;
以前還有一個六年級班導師因為改作業很晚才離開,之後被警衛發現她暈倒在頂樓樓梯入口,大家都說她是遇到鬼了...... 各種光怪陸離的傳聞數不勝數,所以那個頂樓樓梯在幾年以來的傳言之下逐漸成為禁地,沒有人敢過去。

「對,我們也有遇過」敏敏幽幽的說。
是啊,我們有遇過。突然想起來了。那時和阿立、小菜和敏敏四個人非常要好,下課後常常玩在一起,玩遍學校各個角落,和校狗賽跑、跳房子、鬼抓人......到很晚才願意回家。某一個暑假傍晚,遊戲都玩膩了,阿立提議要來做點刺激的---晚上十點去A棟探險。幾乎毫無異議的通過,我們那時膽子大、好奇心強,哪管這麼多。
約定的時間到了,好險老爸老媽都很早睡,我們家是平房,確定主臥室燈暗了之後躡手躡腳溜出家門,和大家在校門口會合。校狗對我們搖搖尾巴,「乖,別亂叫哦」阿立帶頭翻進學校,我們一個個也翻進去。走上A棟二樓、三樓,很安靜,都沒發生甚麼事,很黑,好像看不到走廊盡頭,只有樓梯間逃生動線燈綠綠的亮著,照得大家臉上一片慘綠。小菜突然叫一聲「你們有沒有聽到!有人在哭!」大家靜下來聽,沒有呀,都沒聽到,我想那應該是風吹的聲音呼呼呼的吧。
又走上四樓,一樣沒什奇怪的事,然而正當跨上往五樓的第一格台階,突然吹來一陣風,低低的從腳邊掃過,慢慢的、涼涼的,我從腳到頭皮起了雞皮疙瘩,我開始頭痛,「嗯,我們走到頂樓樓梯就馬上離開吧」平時勇敢的阿立表情好像怪怪的。
上了五樓,不知是不是因為剛剛那陣詭異的風,大家害怕起來,氣氛不只安靜還更沉重了,空氣好沉重,好像更黑了,好像樓梯看不到上面、看不到建築物外面的微弱燈光,我們緊緊縮在一起前進。「嗚......嗚......」我有聽到,敏敏緊緊捏著我的手臂,每個人臉上都有驚恐的表情,大家都聽到了,悶悶的嗚咽聲.....迴盪在不知道甚麼地方,好像很遠又好像很近......沒有方位又好像從四面八方傳來......「喀拉喀拉喀拉喀拉」指甲敲擊在石磚上的聲音急促朝我們過來,如此清晰到確定祂就在那裡,大家失去理智了,瘋狂往下衝。

一陣狗吠聲「汪汪汪!汪汪汪.......」逃到四樓的時候,看見校狗大聲咆哮著,我們感情很好,牠不曾對我們這麼兇,牠像隻發狂的野獸、兩眼暴凸、露出白森森的牙齒、嘴角邊有白沫地發狂猛吠,我們拔腿狂奔,牠追了過來,齜牙咧嘴,我們沒命地翻過圍牆逃出學校,狗還在叫,可是,牠是面向學校裡叫......


(一年後)

小時候的鄰居芳娟下來高雄順便找我,她最近很不順的樣子,想出來玩散散心,我約她在一間五樓的咖啡廳見面,視野還不錯,可以看見樓下的公園綠地,希望她能放鬆一點。芳娟來了,她比我大三歲,但看起來老的多,可能因為她家境一直不是很好過得比較辛苦,他們家運一直很不順遂,早年父母經商失敗經濟重創,她幾個哥哥聽說失聯的失聯、子女健康不佳,而且好像都沒有一份穩定的工作。寒暄幾句,她始終眉頭深鎖,「妳最近到底怎麼了? 說說心裡會比較舒服」大概也是我和她生活圈早就沒有重疊,她對我吐露一個秘密。

「我三哥是殺人犯。」「而且我三哥說二哥是共犯。」「但是二哥最近死了。」

我連忙喝咖啡掩飾我的驚訝。我正在面對兇手的家屬。

「三哥某一天突然就失蹤,連跟他感情很好的二哥都不曉得他去哪裡。新聞出來我們才知道,他原來躲到南部,做了那種事,......丟臉吶......一犯再犯......」 「他一消失就是二十幾年,我媽死了、大哥兒子死了都沒回來。爸爸中風、三哥的大女兒出車禍骨盆移位髖骨骨折醫生說她不能生、小女兒叛逆的很離家出走也失蹤了,我們一家人到現在還住在老家全部人擠一起,大家都買不起房子。」
一陣尷尬的沉默,我把蛋糕推向她,轉移話題問「妳和先生來嗎?西子灣滿漂亮的,可以去看夕陽」「有啊,九年前離婚了,他外遇。」真的很不幸,我想我可以明白芳娟為何深鎖陰鬱的眉頭,我看著玻璃映著她的倒影,竟覺得有點傴僂。

「一天很晚的時候,我家大門被打開、腳步聲乒乒乓乓,大概是二哥回來了,大哥很不爽,開門看到電視亮光,朝客廳罵,要他不要三更半夜才回家、回家又不睡覺看什麼電視。其實二哥酗酒好多年,整個晚上不回家都有的,都很習慣,我也有聽到這些聲音,覺得沒什麼繼續睡我的覺。清晨好像五點左右,家裡電話響了,警察打來要我們去認屍」
「認屍?!」我睜大雙眼
「對,認屍,認我二哥的屍。到那邊之後警察說他大概死二十幾個小時,是昨天的凌晨左右死的,屍斑都出來了一快一塊紫紫黑黑。他上吊自殺。」

「死了二十幾個小時?!那你們聽到的回家的聲音...電視...」
「我知道......不過可能也真的是"他"回家......警察說他跑到山裡上吊,被晨跑的阿伯發現。那個阿伯每天都去跑步,有兩條交錯的路一條往上到森林、一條往下到步道,他那天不知道怎麼回事就覺得應該要上去看看,結果剛進樹林就發現前面空中有腳,抬頭一看有死人,嚇得差點沒滾下去,趕快請警察過來處理。」「為甚麼要去山上......上吊? 妳哥哥他......有什麼煩惱嗎?」「沒有啊,他又不養家、不養小孩,賺的錢都自己花哪會有煩惱,我們都說他是被抓走的。」
「抓走?」我不懂這是什麼意思。

「二哥的女兒小寧很堅持我們要到事發地點祭拜,打算隔一天的早上再去,那天早上出發前她跟我們講她做的夢:她帶著大家一路走上山,要離開步道往上走一條泥沙路,有一個轉彎,一對夫妻從樹林裡跳出來阻擋,說不要再往前了,前面有很多不好的東西,很兇的,不要再走了、不要再走了......她就醒了。不過我們還是去,他是二哥,不能不去拜,結果一路上的景致小寧說和她夢裡的一模一樣,我們後來果然要離開步道走泥沙路,在轉彎處,看見一座夫妻墓。」
「天吶.....」我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警察描述,二哥吊死的那棵樹的枝幹,超過一層樓高。妳知道嗎,我哥跟我一樣矮,我才150公分而已,我哥筷子都拿不穩了還爬樹? 這麼矮的人要自殺會這麼辛苦爬這麼高?又不是沒有其他樹。而且,那條繩子是舊繩,上面卡滿泥巴整條變成咖啡色還長青苔,那絕對不是我哥剛買的。道士說,這是血債,那條繩子是早就在那邊等他了。」


你覺得二哥是不是共犯呢?






世界上的靈,有善有惡。有些惡,也許是被逼出來的,是承載了太多冤屈痛苦。
也許逃的了法律,但因果報應,時候到,一定報。
諸惡莫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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