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班傑明

修改時間 2016-11-30 23:10:10

你們是我的全世界

我快四十歲了! 而我的人生有接近一半的時間, 有他們和我在一起。 這麼深刻的緣分,只起源於在美國念書時的某個下午,好吧~不是某個, 我清楚記得是1998年的12月3日下午, 弟弟說:「我們來養隻狗要不要?」 就這樣。
我們找報紙上的分類廣告,特別好奇一種West Highland White Terrier,不知那是甚麼狗啊? 那時網路並不發達,所以也無法查一下。 我們就驅車前往二十分鐘車程外的這個地方, 想看看他是甚麼樣子。
主人是一對馬來西亞情侶,一人養了一隻簡稱westie的這種狗狗,生了一窩四隻的小白狗狗。只剩下一隻小男生,主人說他的毛特別少。 一邊和我們聊著, 卻一直沒看到小狗狗。 主人找來找去,終於在沙發底下的最裡面找到他,他正在裡面睡覺呢! 主人好不容易把他挖了出來,他還是睡眼惺忪的。 其實他那時看起來就是隻普通白色的小小狗,但我和弟弟已經愛到不行,就把他帶回家了。
和Chomper在一起,是我人生中最美妙的時光。可惜我並不是很懂得怎麼養狗,以為他們真的可以吃骨頭。常常去Pizza Hut的時候都會特別再點一份小雞翅,回家留骨頭給他吃。 當然他很快就生病了。 可是我並不知道,只以為他沒有伴不開心。 殊不知這一切都是引導我們和另一隻狗的緣分悄悄靠近。
這時我聽說兩小時外有個城市有動物收容所, 所以就和當時的女友,現在的太太,帶著Chomper驅車前往去看看。沒想到那邊的狗都很大,不適合和Chomper作伴。 當我們正要離開,管理員突然跑出來跟我們說, 早上有一隻女生小狗被退回了,跟貓關在一起以致於她沒想到。 於是我們就請她讓我們互動看看。
Chomper是一隻愛朋友的狗,他一直好奇地想跟這隻狗狗玩。但這隻狗狗並沒有想跟他玩的意思,反而向著我站起來, 雙手一直討抱抱的樣子。 我們那時對狗品種並不了解,她的單子上寫說她是約克夏。 她的資料比較吸引我們注意的是,她已經有過好幾個名字了。 管理員說,她才八個月大,一開始是被搬家的主人遺棄在舊房子裡, 被路過的人聽到屋內有聲音,才請911救援出來。 之後被領養卻總是被退貨(他們領養有七天鑑賞期),已經被退了四次。 我們傻傻不懂得這叫警訊,還是把她領回家了。女友給她起了名字叫球球。
果不其然,第一晚就想要帶回去退養了, 因為她是一隻很焦慮的狗,整晚不能睡,而且很愛叫。 Chomper很活潑但是很安靜, 我們完全沒想到另一隻狗會是這樣的。
但是有個念頭告訴我,如果連我們都不要她了,也不會有人要她的。 於是,我們一家四口在這時就全員到齊了。 領養那天是1999年9月16日。
在美國,我們過著多采多姿的日子。每天都會帶他們去附近的大草原追野兔。足足追了兩年, 他們才終於學會了「野兔是追不到」的這個道理。他們也曾經一路追著三隻鴨子追到鴨鴨都跳進池塘裡, 他們也跟著跳下去。 還有一次,看到臭鼬就追過去,沒想到傳說中臭鼬放屁很臭是種很保守的說法。 大約有半年時間, 無論是用醋用番茄汁還是用檸檬汁幫他們洗澡, 他們身上都還是帶著濃濃的臭鼬屁味。
大約他們五歲的時候,我決定要回台灣了。 為了減少他們坐飛機的不適和轉機的危險, 我們從美國最東南的邁阿密, 開車開了七天到最西邊的舊金山坐飛機。 這樣可以不用轉機,並且將航程從24小時減低到12小時。 有個朋友知道我們這樣的行徑驚嘆說: 「這是真愛啊! 是真愛。」 我想她說的真是沒錯啊! 是真愛。
回到台灣後,我們又一起度過了很多個年頭。可惜我有幾年的時間很投入工作而忽略了他們。 等我意識到工作不是人生而將工作量減半時, 只過了半年, Chomper就生了重病。 我們每天和死神爭奪時間, 為他搶了近三年的時間。 最後大概是我跑累了, 跑慢了, 還是被他帶走了。 那天是2014年10月4日,世界動物日。
球球過了兩年, 也在今年10月9日離開了這世界。 她的最後半年也過得很辛苦, 眼力近乎零, 聽力差都還不算甚麼。 老年癡呆, 腰椎壓迫神經,吞嚥困難更是非常痛苦。 但是她一直很努力, 好幾位醫生都不願意說讓她安樂死, 因為她有明顯的求生意志。 直到最後一天的早上, 她還是努力地吃著我一顆一顆餵她的泡軟飼料。 由於無法自己吞, 我得每一顆都幫她塞到喉嚨,她才能嚥下去。
他們兩個都算長壽, 都活到了似乎「再多一天也沒辦法」的地步。 即使是這樣, 我還是感到萬分難過。 不過這是應該的。如今我不只是一個失去兩個孩子的父親,他們也像我的手足, 我也曾經長期像照顧生病的長者一樣寸步不離地照顧他們。 好幾年的時間終日地擁抱在懷中直到生命消逝的那一刻, 這樣深刻的情感是需要也值得用長時間來沉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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