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台「城中城」大追蹤

全台「城中城」大追蹤

台灣近16年來最嚴重火警—城中城大火,共造成46死、43傷,高雄市府依據三大公會鑑定結果,認定城中城是危樓,12月16日原地拆除並改建公園。現階段來看,城中城危樓的問題獲得解決,但全台像「城中城」的大樓還有500棟以上,它們卡在產權等問題遲遲無法重建…


《東森新媒體ETtoday》實際走訪各地知名危樓,從中壢財神大樓搬不走的人、斯文里整宅裡被房子困住的人、南機場整宅住了一輩子離不開的人,以及在台中千越大樓找生機的人和在城中城大火中活下來的人,來看全台「城中城」現況。


高雄城中城.活下來的人

「死掉的很多都是鄰居,我走下樓的時候,他們屍體放在樓梯那邊,我看到整個都愣住!」今年60歲的城中城受災戶呂先生,火災當天最深刻的一幕,是在濃煙裡一起奔向樓梯間的鄰居,3小時後成了一具具冰冷遺體。一場火警帶走這麼多人,這是城中城上百住戶從沒想過的情況。

呂先生是住戶也是屋主,因為喜歡「靜」,看上城中城年輕住戶不多,鄰居大多是長者,才會在六年選擇置產。沒想到,搬進來後,居住環境每況愈下,就連防火門都被偷竊變賣,連帶使得這次火警發生時,濃煙無法阻擋,迅速往樓梯擴散,奪走46條人命,其中45名罹難者的死因是嗆傷。

呂先生喜歡「靜」搬到城中城,不料遇上大火,當天他沒跟鄰居逃跑,躲在家裡活了下來。記者沈君帆攝

原址重建、住戶搬遷,城中城的狀況看似解決,不過,全台「城中城」至少還有500棟,無法重建的原因很多,但不外乎所有權人喬不攏、消防公安問題無法解決,政府部門則卡在法規無法強制介入。也就是說,這些大樓就像一顆顆的未爆彈,隨時有可能因為公共安全成為下個城中城。

中壢財神大樓.搬不走的人

66歲的謝阿姨,是財神大樓的屋主和住戶,42年前在2間工廠工作,努力存錢買下這間套房,10多年前先生走了,謝阿姨便一人居住在這裡。因為年紀大了,她這幾年時常跑醫院,開刀後行動受限,盥洗還得靠志工幫忙,謝阿姨不想給親友添麻煩,因此仍獨居在9坪大的家,白天沒事會拄著拐杖到陽台看中壢火車站的火車來去。

66歲的謝阿姨是財神大樓的住戶和屋主,先生過世十多年,不想給親友麻煩,獨居9坪大套房。記者陳詩璧攝

中壢財神大樓原名中壢第一商業廣場大樓,建成43年,財神董事長張仙麟說,「當年老夫子上映時,很多人在樓下排隊,繞了大樓一圈。」這裡曾經是桃園中壢最繁華的大樓,張仙麟站在頂樓旋轉餐廳的位置,看向市區,言語間,透露諸多感慨,幾十年來,看著財神大樓自平地而起,也看著它走向廢墟般的現況。

望著天空滿滿烏雲,財神董事長張仙麟對大樓的公安問題憂心。記者陳詩璧攝

張仙麟認為,大樓現階段最需要面對的是公安問題,像是東破一塊、西破一塊的玻璃帷幕、大樓結構、甚至上鎖的樓層通道,都還是有遊民溜進來寄居。讓外界更有記憶的,或許是這裡曾經發生過四次火警,甚至有民眾闖進大樓從頂樓跳下輕生,人心惶惶,甚至稱它為鬼樓。

卡在錢和產權分配問題,中壢財神的房屋所有權人意見難以統一。記者陳詩璧攝

台中千越大樓.找生機的人

台中千越大樓因產權過於複雜,都更委員會成立多年,同意比例仍停在72%無法達到8成門檻。5年前,藝術團隊「逃亡計劃」進駐,不定期舉辦活動,讓人潮回到千越大樓,一群藝術家堅守像廢墟的土地。

逃亡計劃團隊不定期舉辦的活動,總能吸引人潮回流。翻攝自Facebook/逃亡計劃 Escape PLAN ''X''

千越大樓屋齡超過45年,總坪數768坪,住戶剩下不到10戶,所有權人卻超過400人。這裡跟城中城和中壢財神大樓同列全台十大鬼樓,40年前,三棟大樓都是當地人潮匯集的地方,百貨、戲院和旋轉餐廳也曾都是最熱門的去處。40年後人潮轉移,百貨撤收,「人」不來了,年久失修的大樓,只剩空殼,等待重生的那天。

全台老舊房子比例,以30年、40年到50年以上的加總比例超過9成。圖/陳昱璇製表

台北斯文里.被困住的人

台北市的斯文里整宅有被房子「困住」的住戶,一家四口靠著一份三萬多的薪水勉強過活,由於房屋產權分屬多位長輩,若是都更,他們也無力承擔換購房屋所需的支出。面對記者採訪,他們甚至無奈地問,「都更對我們家有什麼好處?」

斯文里二期頂樓加蓋的房屋年久失修,與隔壁嶄新的公辦都更案「斯文首善」形成強烈對比。記者陳詩璧攝

都更究竟能帶來什麼轉變?有這樣疑惑的斯文里整宅住戶不在少數,為了順利推動都更案,台北市都發局派員駐點與里長江雪卿一同協助斯當地居民了解都更。三期整宅要在2022年4月完工,住戶得以回遷,住進嶄新的電梯大樓,一期與二期還卡在房屋所有權人搬離,或是分得的坪數不如預期,都更與否還在同意與不同意間拔河。

南機場一期的房子是旋轉式樓梯,民國57年建成時,紅磚搭配水泥式建築,當年很熱門。記者陳詩璧攝

南機場整宅.離不開的人

台北南機場整宅第二期住戶林炳榮從17歲住到71歲,大半人生都在南機場度過,54年過去,家中人口從「2大5小」變成「3大」,這段時間,他的房子從用本的10坪,到買下隔壁擴建到18坪,不過,還是太小。18坪的空間充滿林炳榮大半輩子的記憶,也因此,就算屋子老舊常修補,下雨還要拿水桶接水,但夫妻倆仍不搬走,他等的是原地重建。

「很多都找不到人了,有的都過世或是搬走」,林炳榮無奈說出都更卡關的現況,然而,這個問題只是其一,因為有的住戶談的是容積率,要求端牛肉出來。

南機場整宅至今仍是人潮匯集點,南機場夜市小吃好吃又便宜,是附近民眾覓食區。記者陳詩璧攝

面對危老建築都更與否,高雄大學建築學系教授曾梓峰認為,住戶應該考量的是居住安全問題,政府則應該調整法規和制度面,讓老房子也有繼續使用下去的方式,「國外百年建築的運作是給予補助,十年一次整建,就能從所得稅減免的方式,有感的去實行,台灣要做是可行的,但是卻忽略了這一塊。」

曾梓峰還建議,台灣走向高齡化社會時,政府該做的是「高齡友善」以及「在宅安養」,1985年歐盟就有在倡議,給高齡長者一做更好的環境,包括「環境無障礙、社會無障礙、心理無障礙」等,友善對待住在老宅的人,他們要住得心安,就必需提升現有的居住環境。

文稿撰寫 陳詩璧 林緯平 徐政璿
靜態攝影 陳詩璧 沈君帆
動態攝影 林緯平 梁建裕
影音剪輯 曾俊豪
視覺設計 楊殿宏 陳昱璇 王譯萱
網頁製作 蔡宜穎
資料來源 行政院內政部、高雄市政府、台中市都發局、台北市都更中心、Facebook 逃亡計劃 Escape PLAN ''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