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也還好

這是第一天。

應該說，這是我們分了又合，合了又分，再分了又合，然後你終於下定決心，要狠狠甩開我的第一天。

我把自己關在房裡，癱軟在床上，用枕頭摀住臉，歇斯底里地放聲大哭，好像自已是全世界最悲哀的人，好像只剩我一人孤獨活在這三四坪的小小套房，好像隔壁的鄰居都不存在一樣，完全不怕被投訴，只是一直嚎啕哭著。

這是猶如醉生夢死的一天，不知何時哭到睡著的我，在半夜突然驚醒，兩眼強烈的乾澀疼痛正催促著我去洗把臉，當浴室的燈亮起的瞬間，受到強光的刺激，我瞇起眼，端詳鏡中披頭散髮、兩頰有著可笑淚痕、眼瞼還腫得誇張的女人，請問妳是哪位？

我轉開水龍頭，水龍頭下的手被寒冷的水柱刺痛了一下，也是這個瞬間，好像更醒了一點，我捧著冷水，將它潑上毫無血色的臉，在臉上大力地來回抹著，想要抹掉所有關於你的一切，你的手曾經撫過我的臉、你的唇曾經輕觸過我的唇、你的－－

抬起頭，我又一次與鏡中的臉對望。

那張掛了許多水珠的臉龐，還是一樣憔悴，憔悴得現實。它正提醒著我你已經離開了，我與你，已經毫無相關了，你，已經不在了。

我再次轉開了水龍頭，不過這次流瀉而出的是蓮蓬頭的熱水。
總覺得，就算沒了你，其實也還好

我打算這樣催眠自己。



這是一個禮拜後。

一個人沉澱了夠久，朋友們也都夠義氣的想幫忙把我拖出那小套房，我慢慢開始恢復以往的作息，與友人上課、與友人吃飯、與友人大聲抱怨你有多糟、與友人笑著說有多慶幸離開了你、然後又與友人到處走走到處遊樂，最後，一個人回到那間小套房，我一個人回到
了那你曾經和我擠在一起也樂得很的小空間。

於是，淚水又潰堤了。

一個人的感覺不就如此而已嗎？又不是沒有單身過，不過就安靜了點，而且也自由多了，不再需要煩惱如何分配朋友與你的時間，也不需要因為和你爭吵的惡言而獨自落淚，完全不用再多一個心去牽掛你的種種，多麼自在啊！不是嗎？

明明是這麼想的，眼淚卻還是停不下來。

我竟然開始懷念徹底分手前那些爭吵的日子，那些都不是什麼快樂的回憶，儘管如此，你還是在，而我仍相信著我們可以撐過所有，攜手走向更長遠的未來，我更開始覺得我們或許還不算真正的分開，或許只是又一次的分分合合。

我哽咽著打開手機，默默解除你的封鎖，擦去淚水，不讓視野模糊就為了能好好看著你，我想喚回你，喚回曾經如此溫柔的你，想再次聽聽你的聲音，我受不了沒有你的日子。

但當我點開你的頁面時，我後悔了。

映入眼簾的只是一張又一張你與朋友笑開懷的照片，有和一大群人的，也有單獨兩人的，而且，還是與一個帶著甜甜笑容的女孩。

我關上手機，把它拋到一邊去，又開始醉生夢死的循環。

原來才過了一個禮拜，我對於你而言，就什麼都不是了。

原來才過了一個禮拜，我們走過的近兩年半，早已不復存在。

好吧，如果這麼想的話，就算沒了你，說真的，其實也還好。

「你一定也是這麼想的吧？」

我用哭啞的聲音在這空無一人的小小套房裡問道。



這大概是半年後。

你離開的季節是冬天，這時已經快進入夏季了。

當初那個讓我心碎的頁面我沒有再點開過，搜尋欄中也終於不存在你的名字，一切的一切終於慢慢趨向正常，而我自己的頁面，也開始有和好友笑開懷的照片，我也理解到，半年前的你我，會步步走向分開的原因。也好，分開也好。

在我笑著和朋友大談剛才路過的高佻型男多合我的味時，手機顯示我有一封未讀的簡訊。
我點開通知，看到了你的名字，手機電話是我唯一沒刪掉，關於你的聯絡方式，儘管我不曾用它來聯絡過你。

簡訊裡的你，情話綿綿，你說，你好想我，你說，你找不到像我一樣懂你的女孩，你說，你忘不了我們之間的種種回憶，你說，你希望我們有機會重新來過。

簡訊裡的你，就像兩年前，我剛在一起時那樣，好溫柔，溫柔得讓人心醉。

那我呢？我該說什麼？

「欸，你真的很哈剛才那個男的喔？」友人頻頻回頭看著那個還沒走遠的高佻身影，竊笑著用手肘輕碰了我一下。

我沒跟著她回頭，只是看著那封簡訊。

我輕輕按下了刪除的選項。

手機問我，確定嗎？

是的，我確定。

果斷地按下，因為我是如此地確定。

我把手機放回口袋，對一旁還在嘻笑著的友人扮了個鬼臉。

「其實也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