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戀，化成生命養分

不管歲月如何流逝，有些人，在記憶中仍然如此鮮明，未曾褪色。

我和他是高中時，同個補習班的同學。他從南部北上念書，個性很內向。下課時，無論其他同學怎麼吵，他總是安靜一人坐在座位上看書，很認真的用筆把重點圈起來。我覺得這個人很有趣，就走過去對他說：「欸，同學，你再這樣畫下去，課本都要破了，那些圈圈裡的字都要掉出來了！」他笑了，臉也跟著紅了。

後來，我們變成了好朋友。有天，我只是順手買了一瓶果汁來喝，他就天天買那個牌子的果汁，趁我不在時，默默放在我桌上。後來我才知道他是把飯錢省下一半買果汁給我。
「你這個笨蛋！我又沒說我愛喝那種果汁，我那天只是剛好口渴而已啊！以後不准買！」我從他頭上用力巴下去。他摸著頭，一臉無辜。

某天，從來不遲到的他，竟然很晚才進教室。
「你跑到哪兒去了啊？害我以為你出了甚麼事！」我踹了他一腳。那個年紀，似乎不太懂得表達感情，我總是用很兇悍的方式對待他。
「那天聽妳說，妳書包太重，背了胸口會不舒服，所以我才想說到站牌等妳，幫你揹書包……」他小聲的說。我愣了一下，心裡暖暖的……也有點愧疚剛才踹了他一腳。

有天，他約我到他的住處。我看到他住的地方，心裡很難過。原來他住在那麼小的地方，裡面堆滿了書，還放了幾碗泡麵。只因為背負了父母的期待，隻身一人到台北念書，一定很孤單吧？他父母不太清楚台北的消費，他也不敢跟家裡多要錢，總是省吃儉用。第一次，我不再兇他，而是溫柔摸摸他的頭，對他說：「辛苦你了！」他忽然抱住我，吻了我，一時地轉天旋……

大學放榜，他考上中部的學校，而我還是選擇台北的學校。剛開始，我們每個禮拜都會講電話。但漸漸的，彼此生活的交集愈來愈少。原本就沉默的他，在電話中更是安靜，我常覺得似乎是我在自言自語。
「你到底怎麼了？我們之間出了甚麼問題嗎？」我著急的問。他還是沉默不語。
我實在無法忍受這樣的關係，有天忍不住翹了課，搭了火車到他學校找他。
「你到底怎麼了？你交了新的女朋友嗎？」我急切的問。他只是搖頭。我問不出任何答案，跌入了痛苦的深淵。
「我們不要再聯絡了。」隔了一段時間後，有天，他在電話中這樣說。我的眼淚一直流，我不明白，一向溫柔的他，怎會對我如此殘忍呢？

我第一次嘗到失戀的滋味，竟是如此椎心，刺骨。我幾乎沒辦法好好吃飯，睡覺，上課，失魂落魄。一想到他，就只會掉眼淚。好幾次我企圖振作，卻又像一團爛泥一樣癱軟，堆不回三度空間。

一年後，我逐漸復原，也開始了一段新戀情。有天，我接到他的信，寫著：「一直想跟妳說抱歉，又不知該如何開口。對妳的感情，其實未曾改變過。當初我自己也很矛盾。剛上大學時，覺得我們距離這麼遠，想著妳一向很有異性緣，也許我不該牽絆妳。那天妳來學校找我，看到妳很難過，我心裡也很痛苦。但我真的沒有把握能帶給妳快樂，無法給妳任何承諾，對這段感情，我一點信心都沒有。妳回去幾天之後，我還是一直想著這件事，後來我騎車時出了車禍，雙腿骨折，雖然之後逐漸復原，但是走路還是會一跛一跛。我知道妳不會因為這原因嫌棄我，但我覺得自己已經不再完整了，所以想跟妳分手。希望妳能原諒我對妳造成的傷害。現在的妳，過的好嗎？衷心祝福妳找到屬於自己的幸福。」

再痛，都過去了。年少時，似乎總是如此。對愛義無反顧，卻也不夠成熟處理感情，往往連分手都不明不白。但我仍感謝他，給了我最美好的初戀，和最傷痛的失戀。畢竟失戀也是人生中非常重要的一種體驗，鮮血淋漓的成長刻痕。那些曾經的笑與淚，甜蜜與創痛，都隨時間淡去，化成了生命的養分。

我希望有天我仍能和他在道途相遇。我會微笑問他：「你過的好嗎？」然後，在心中祝福他找到屬於自己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