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四晚上
你說,馬頭琴的聲音總讓你想起一個人。
我拎著皮質的手提包走向停車處,台中的十一月晚間沒有回憶中的冷,心不是熱的,但也非全冷了,公司樓下的大廳燈都幾乎暗了,只剩下警衛室的人陪伴這幢對我來說還尚未熟悉的建築物。我低頭翻找出車鑰匙,然後瞥見眼前是一雙熟悉的皮鞋,上面帶著一點裝飾和功能兼具的花邊小孔,鞋面沒有沾上太多塵土,舊式西裝褲也沒有服服貼貼的緊抱著男人的雙腳,男人的領帶是深藍和白色相間的條紋,很是優雅,看了幾次都依然好看,只是那不熟練的領帶稍嫌歪斜的擱在胸前,有一枝銀製領帶夾固定住,而我每每在早晨開會前總要笑話你,然後再像個媽一樣抬手整理它。
無論看了多少次,你的年輕臉容和這俗氣西裝著實不搭,但我們也都漸漸長大成大孩子了,有形無形的事物一直都在推著你我前進啊。
我噗哧一聲笑了出來,然後轉身,裝作什麼事都沒有地打算乘車離去。然後你也迎上來,拉住我的一隻手,像羞澀的小女孩一般,把你手中的兩罐乳液塞到我的手中,像是小女孩塞給好朋友她最寶貴的糖果一樣。
你有點語塞地開口說,季節轉換了,冬天皮膚會比較乾澀,擦乳液才可以保持肌膚的水潤。
我打趣地歪頭看著你笑,你又不大好意思的別過頭去,我才明白你也還是個大男孩,接過兩個瓶子後,我還是那副爽朗的模樣向你道謝,然後今晚就這樣結束,我想,今年我的冬天也許會過得不那麼乾澀了。
翌日下午,學校課程安排到六藝文化館做服務,大男孩般的你一反昨晚的羞澀樣,執意陪著我去,一路上嘻笑玩樂,儘管我們身著正經八百的套裝,還似乎因此嚇著了接待學生做服務的人,慶幸下午還算順利。但我過敏的鼻子卻不大安分,硬是要打斷我的美麗心情,正當我苦苦找尋垃圾桶時,大男孩卻不嫌髒的拿過我手上兩三包鼻子才能醞釀的「餛飩」,往遠處的垃圾桶走去。離開時才發現自己走遍整個園區的雙足已有些疲憊,後腳跟也被高跟鞋欺侮的破了皮,你看到後便趕忙的跑到鄰近的藥局,再回到我面前時,手上多了人工皮和藥,你說女孩子愛漂亮,所以不願我留下疤痕,儘管只在後腳跟上不起眼的一部份。
在人來人往的路旁,你穿得一身筆挺模樣,蹲在我腳旁為我上藥,有一瞬間我羞赧的要你趕緊起身,莫要讓太多人見著,你卻同我說:「其他男人難道不會這樣為你?」我頓時語塞,也說不上什麼。
今日高掛於空中的一定是春日中的太陽,秋日的太陽怎可能這般溫暖呢?
在那之後,你問,能把我的手交給你嗎?然後配上你的標準羞澀笑容,不同的是,你眼中滿溢的誠懇和堅定,我唯一能給予你的回應就是微笑的頷首,將自己撲進你溫暖襟懷。
在那之後,你說,其實星期四的晚上,你剛和過去的她道別,一如記憶中的斑馬,她回到她的故鄉;而你回到你的路上,回到有我在的路上;而我是你在路上沿途的美好風景,伴你走過一切,伴你走至終點。
相識三年多,第三年方才開始熟識,曾經形同陌路的彼此,在各自的地方跌撞得滿身泥濘、一身傷痕,如今我要為你歌唱。
如今我想問問你,儘管這城市嘈雜的快聽不見琴聲,你是否願意一直傾聽我的歌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