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的糾纏
還記得那時陽光正好,搬家的行動因而變得緩慢許多。
響應都市更新,住了許多年的老家被迫拆除,我們在很趕的時間裡找到一間簡陋的平房租下,只有一樓的平房蓋在奇怪的位置上,或者該說整條巷子的配置都很奇怪。
明明就是各自有主的房子卻是緊密相連在一起,你的窗戶看到的是我家院子,彷彿是蜈蚣身上的節,似乎少了誰這排屋子便會變得不完整一般,帶著詭異的平衡感。
而我們家則是位在尾端,倒數過來第三間的屋子,剛好位在斜坡的一半,我們家的窗戶看出去的是隔壁老奶奶家的地板,門外則是正對著一根老舊的木頭路燈,我一點也不喜歡,但是也無可奈何。
在一陣忙碌之後,暫時的家總算是整理乾淨了,我睡在走廊第一間房間,沒有房門的門正對著的是一個漆著難看黃綠色的窗戶,而窗戶外的風景則是隔壁老奶奶家的院子,這讓我很不舒服,但是比起第二間有著兩個房門和有著莫名窗戶的房間,至少這裡還能用簾子阻擋,這讓我比較釋懷一點。
第一晚就這麼來到了,明明是因為搬家而過度疲憊的身軀,我卻睡得一點也不安穩,在夢中總看見一個沒有頭的娃娃端坐在床底下,拿著斧頭,似乎在等待著什麼,然後夢中的我好奇的往下看去時,只看到斧頭劃過我的脖頸,接著現實中的我就驚醒了。
這樣的夢境在這晚重複許多次,我把它認定為是新環境的不安,並沒有過多的在意。
但是這樣的想法在過了三個月後就被自己推翻了,我開始覺得不對勁,從洗澡中偶爾出現的腳步聲,到寫作業時脖後傳來的輕撫,都讓我直覺不對勁,而我也終於看到那個惡夢的後續。
斧頭落下,黑色的頭顱滾落在地,很奇怪的是傷口處沒有落下任何血液,娃娃拖著斧頭搖搖晃晃的走出床底,直直地走向頭顱,祂丟下斧頭把頭顱拿起放在了祂空盪盪的脖子上,玩偶的身軀緩緩的前後擺動起來,應該是開心的表現,但是毫無生氣的頭顱慘白無力,放在太過嬌小的玩偶身上只顯得詭異,我在自己渙散的瞳孔看見自己倒下的身影。
不間斷的驚嚇讓我的精神飽受折磨,終於在某日的睡前和家人坦承了恐懼,但他們只是當作笑話帶過,「你就是想像力太旺盛,自己嚇自己。」
但是這句話,也很快的被推翻了,先是假日來玩耍的表姐在午睡時被鬼壓床,接著是最鐵齒的爺爺在半夜上廁所時看見在走廊盤旋的頭顱,他說看起來就是我的樣子,諸如此類的事情越來越頻繁,但是最令人不安的還是夢境,家人們接二連三的夢到了與我相同的場景,或者該說夢到了我的夢境,他們看著我被砍頭,看著那玩偶興高采烈的戴上我的頭,然後瞪視著他們直到驚醒。
察覺到事情的嚴重性,終於從親友的介紹中找到一位師父,穿著道貌岸然的師父來到家中,拿著黃色的符紙在家中各處貼上,對著門口喃喃自語了幾句後,搖了搖頭說了句「搬家吧,這是最好的辦法。」
我們當然不願意,回絕師父的提案後,他答應擇日再來辦法事後便離開了,在走前他說了句「這不是普通的惡鬼而已,想趕走你們的是這裡的地基主。」
我們只能無助的等待師父下一次的到來。
在過了兩個月後,師父約定的日子終於到了,這時的我們一家已經忍受了恐懼超過兩年以上的時間,法事進行的很快,在我下課回到家之前便已經結束,到家後,我只看到家人憂心忡忡的臉。
「怎麼樣?事情處理好了嗎?」我說,只看到奶奶無奈的搖搖頭。
「沒辦法啊,處理不好,祂說我們繼續住下去要讓我們家破人亡,唉…」
「那怎麼辦?」
「師父跟祂說好給我們一年的時間搬家…」奶奶說著,從口袋中拿出一個紅色的護身符給我,「妳要一直把這個戴在身上,祂好像很喜歡妳,師父說祂找到機會就要把妳帶走,唉…」
我愣了幾秒,緩緩的接過護身符,忽然有點想哭,「喔…」
在那之後,儘管平日的驚嚇已經少了許多,但是惡夢卻一直到一年後搬了家才徹底的結束,而在住在那裡的最後一晚,那晚的惡夢如今都還清晰無比。
我穿著碎花洋裝在廚房忙碌著,忽然一陣騷動聲在背後響起,走出廚房一看,三個蒙面的彪形大漢圍住了我,他們手上拿著大刀,其中一人抓住了我惡聲叫我安靜,另外兩人拿出袋子迅速的搜刮著家中的財物,我想求救卻害怕架在脖子上的刀鋒,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沒多久他們搜刮完了,三雙眼睛齊睜睜的看著我,裡頭有著明顯的惡意,他們把我強壓在地,我掙扎著,其中一人想要壓制我,卻不小心揮下了刀,景象的最後只剩下一片黑暗。
我驚醒了,冒著冷汗,聽著耳邊傳來的陣陣的哀傷哭聲,一夜無眠,然後隔日永遠的離開了這裡,這或許是祂的故事,但是我也無從知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