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身上流
說真的我的文風是搞笑風趣的,我從沒寫過驚悚故事,既不擅長也沒這興趣。
但是這種心跳暫停的瞬間,卻是最真實、最深刻的;小說裡那種呼吸不到空氣的窒息感,寒冷的夜晚卻冒出的一顆顆汗水,前幾天我全都體會到了。
這是在前幾天星期四的夜晚,颱風將至,毛毛細雨。
在公所的替代役似乎普遍都有這福利,就是有自己的電腦,並且有很大的自由可以使用它。
下午下班之後,身為替代役的我關了公所所有的門窗並且開了保全,課員們一一跟我說聲再見,我跟她們說再走之前我想用電腦寫寫文章。
坐在電腦桌前的我有別於以往,今天特別的浮躁,網頁不斷的來回切換,看了搞笑短片又看了籃球比賽,每天規定自己寫五千字的WORD檔依然空白,「不如看場電影吧!」心裡對怠惰的自己說。
韓國有一部片叫《寄生上流》,總之就是諷刺韓國貧富差距的電影,當挑好片影片開始播放時天已經開始黑了。
手撐著下巴就開始看了,畢竟是公所,不能像在宿舍一樣翹著腳太放肆,因為公所保全所設的監視器是24H的,我曾經因為關門時忘記開保全,保全的電話就來了,但如果晚上我人還在裡面時,即使沒有開保全,保全在監視器裡看到替代役還在裡面溜達是不會有任何反應的。
當我在用很有氣質的姿勢欣賞著電影時,劇情大概到了宋康昊與電影中的女兒躲在地板夾層時(原諒我劇透了大約十幾秒),我笑了出來開始腦補如果公所也有躲人,大概也就這個時候出來找東西吃。想到這裡,廚房的洗手台傳出自來水沖水的急促聲響。
可能有人不了解,為什麼鄉公所會有廚房,因為我們公所是在假如有重大災情,可以馬上啟動成災民的庇護所,一切的生活所需都有,甚至床。
言歸正傳,當我聽到廚房沖水的聲音時,平心而論我算是一個有膽量的人,我頓了幾秒鐘之後朝廚房喊了一聲:「誰?」
自來水的聲音,停了。是的,就像聲控一樣,語落水停。
我看著廚房方向,廚房方向沒人看著我。我小小聲的脫口而出一個字的語助詞。
那時就這麼跟空氣對峙著,如果用文字形容當下感受,就是感覺肩膀、心臟和腳緩緩的往下沉。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拿起身旁工友留下來的拖把,起了身。
拖把該哪邊當頭哪邊當尾?
會不會是有遊客或鄉民困在裡面?
但這是不可能的,下班時關門關窗都必須走一遍,就如同早上我開門開窗也必須走一遍一樣。
除非躲起來,就如同電影裡面一樣。我的大腦開始瘋狂腦補,此時我往前走不到三步。
「我再問一句,有沒有人在裡面。」語氣是堅定的,這時我已經決定拖把的頭在前了。
「阿美族戰士加油!勇者無懼。」我已經忘記我是心裡想還是真的說出來,至今想破頭都想不起來。坦白說我真的想一走了之,因為我想起替代役的新兵訓練根本沒有練刺槍術。
不行!如果明天課長看到竟然有村民被困在公所,我就要提著大黑袋回成功嶺了,想起在餐廳置板凳的口令,還有一顆顆光頭彎下腰的模樣。我無所畏懼了。
當我走到廚房開了燈,靠後門的洗手台是濕的,我伸手扯了扯後門的手把,是鎖的。
我覺得恐懼就像胃痛,一陣一陣的來,又一波一波去,開燈之後恐懼感開始消散了,我逐一搜查所有連通的走道,大型的洗衣機跟烘乾機我都探頭去檢查,就唯獨冰箱我始終都沒有打開,因為我知道裡面真的有什麼,也不是小小替代役的我所能處理的了。
確定沒人了。如果恐懼時身體的感覺是往下沉往下盪,那麼恐懼後就是身子開始沉重開始疲勞起來,兩者是有明顯不同的。
長吁了一口氣,想趕快收拾好行囊趕快閃人,突然感覺到很強烈的尿意,這種膀胱爆棚的感覺是少見且無法抗拒的,而且直接穿著制服在外面尿實在太過瀟灑。
在男廁裡小解之後一片沉默,奇怪怎麼沒有沖水?語出水出,左邊算起的一排小便斗齊聲頌揚,我看著左邊的小便斗,左邊的小便斗沒人看著我。
在打這篇文章的此時此刻,是公所的下班時間但還有課員在加班,心情是平靜安穩的,現在回想那時刻的心情,不,不能指心情,因為我發現情緒到達某個極點之後腦袋是一片空白的,之後的一切都會像慢動作一樣,我並沒有奪門而出,我靜靜的離開那個沒有沖水的小便斗,靜靜的走到洗手台洗手,彷彿任何一個不尋常的動作都可能再衍生出另一個不尋常,最後我關上最後的大門時,衝刺。
文章之末,我不會像其他鬼故事的主角,最後會恍然大悟的回朔原來這個之前地方是......
因為當我來的時候我就知道了,在這平坦又絕佳的地點蓋急難庇護所之前,原本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