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裡的深夜
2001年,父親因為肺部發炎住進了醫院。
我和兄弟姊妹們輪流著照顧父親。
這間醫院在台中市區屬於非常老舊的醫院,
如不是離父親的住所進,也不願到這裡住院。
這裏的護士都冷冷淡淡的,不喜歡和人打招呼。
大哥說前晚點滴不滴了,按下求助鈴,護士都沒有過來。
大哥只好到護理站請求援助,前來幫忙的護士冷冷的過來抽動點滴,
讓點滴恢復正常,一句話也沒說的就離去了。
四妹昨晚照顧父親,聽到護理站乒乒碰碰的聲音,吵得整晚睡不著。
正想出門瞧瞧,對面病床住了一陣子院的大叔制止了四妹,
四妹說:『外面發生了什麼事?我想去看看?吵得讓人睡不著。』
大叔說:『只要不是妳自己的事,不用管,這裡是醫院...』
鐵齒的四妹忍不住還是出門去外面看了,然而外面空無一人。
除了老舊暗黃的燈光以外,還有藥水味,消毒水味,瀰漫在整個走廊。
四妹覺得有點毛毛的,看到牆上的白色時鐘,已經是凌晨三點多了,
想說護士可能也在打瞌睡,或許是隔壁病房裡面的人在出怪聲,
算了,四妹於是回去再睡。
隔天輪到我照顧,四妹一晚睡不好,提醒我照顧父親的時候,多多休息就好。
這晚是中秋前夕,天氣顯得格外的清冷。
父親覺得鼻胃管讓他很不舒服,於是我按了求助鈴請求護士的幫忙,
然而卻沒有聲響,沒有人過來幫忙。
我只好到護理站,空無一人。
我想說護士一定是去到其他病房幫忙了,於是回到父親身邊,每隔五分鐘就去外頭瞧瞧。
連續十幾遍,還是沒有人過來幫忙,時間已經是凌晨一點多了。
我走出病房,正想要到護理站去,看到走廊的盡頭有一白色纖弱的身影,顯然是值班的護士。
我打聲招呼:『小姐,能否請妳過來幫忙一下?』
對方沒有應答,遠遠的可以直覺她正盯著我看。
我雙手合十說:『拜託,我508這間...謝謝...。』
對方仍舊沒有應答,我想說對方一定是聽到了,可能只是很累不想搭理我而已,
於是我又走回病房,回到父親身邊盯著。
對面病床的大叔一臉恐慌的看著我,我疑惑的回看他,大叔用被單把臉遮了起來,
想必然我是吵到了大叔,我連忙致歉:『大叔...歹勢啦。』
父親這時候已經入睡,即便鼻胃管讓他不舒服著。
我也忍不住打盹兒,瞌睡中,隱隱約約感覺有白色身影從我們旁邊繞過,
之後進了病房廁所,廁所老舊的門閂聲『吱...拐...噠噠噠噠噠....碰!!』關了起來。
我睡了一會兒又起來,看見父親已經入睡,手錶上的時間已經是三點了。
我想上個廁所再繼續睡,但是廁所裡面有人。
我敲敲門:『摳摳摳...』
對方也回應:『摳摳...』
於是我又回到父親身邊再睡。
過了不知十幾分鐘吧,廁所出現沖水聲,想必對方已經上好廁所了。
但是,沒有人出來,我真的很想上廁所,於是又到廁所門前:『摳摳摳...』
沒有人回應,我覺得很奇怪,於是把廁所門把一拉,打開了,看到廁所裡面沒有人。
我想這其中一定有什麼誤會,病房雖然開著小燈,但是不至於有人走出來,我沒看見。
我也沒想這麼多,趕緊上完廁所,趕緊回到父親身邊睡覺。
這一天,父親的身體忽然好像變得特別好了,還可以說話,直嚷著說要回家。
主治醫師也說父親可以出院了,記得回診便可。
白天的值班護士告訴我:『這幾天晚上你們辛苦了,六樓的護士要支援你們五樓的,忙上忙下差一點忙不過來?』
大哥問護士:『咦?我有看到護士啊,白白瘦瘦那一位。』
值班護士眼神閃爍的說:『不會吧,怎麼可能呢?你們應該是看到六樓胖胖的那位吧。』
我也好奇問了護士:『我昨晚也有看到她,在走廊最後一間病房吧,她過來幫我爸爸調整鼻胃管,讓我爸爸復原了許多。』
值班護士一臉慘白的說:『不蠻實說,你們五樓大夜的值班護士小君上禮拜趕到醫院上班時,出車禍過世了...,照理來說你們應該看到的是六樓支援的胖胖護士,而不是原本待在五樓這裡的小君...。』
我和大哥二弟四妹幾個人面面相覷,不知道該說什麼是好,只見護士說完,哽咽擦拭著臉龐,走離了我們身邊。
載父親回家途中,大哥問父親:『豆桑,你這幾天晚上有看到護士嗎?』
父親想了一會兒,說:『一個皮膚白白的,瘦瘦的小姐啊,看我很不舒服,快喘不過氣來的時候,她都在我身邊幫我調整鼻胃管,你們再幫我謝謝她...。』
我們兄弟姊妹各個毛骨悚然,全身長滿了雞皮疙瘩...。
而對面床的大叔,可能已經知道了大夜值班護士小君不在了,或者看到了『她』,
所以表現得非常恐懼吧?後來我們也沒問他,所以不得而知了。
只是非常感激小君護士的盡忠職守,過世了還不忘回到工作崗位上幫助病患解決痛苦...謝謝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