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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改時間 2016-09-01 12:42:21

水漬

我一直覺得奇怪,為什麼每次醒來,床邊總有一灘水漬。

我家雖然在山上,但也不至於潮濕到在床邊積水,更別說漏水。和我一起住的還有已經快70歲的老母親,行動有些不便,日常起居請了菲傭來照顧,我觀察過幾天,發現母親和菲傭的房間都沒有這個問題,我也就乾脆在那安上一塊抹布,勤勞點,每天起床就換,免得踩到滑倒,自己倒楣。

加上我的脖子和肩膀最近實在痠痛,壓根沒辦法正常抬頭,也就懶了。

不過,最近狀況變得有點奇怪。

母親的房間就在我對面,旁邊是菲傭的睡房,我也規定母親的房門不許關上,為了突發狀況我可以來得及反應,畢竟母親年紀大了,禁不起任何意外;不過,母親最近起床,在床上發愣的時間拉得更長了,不是看著地板,而是直直盯著我的床。有幾次我從夢中驚醒,猛地起身,都會被坐在床上陰著臉的母親嚇出一身冷汗。

這樣形容母親實在很不孝,但在全室幾乎都關燈的狀態下,母親坐在床邊,皺紋橫生的臉被床邊那盞昏黃的燈光映照著;母親突著眼睛直盯著我,不發一語,那氣氛詭異至極。我喚了幾聲,才讓已經睡下的菲傭走出房間,我拉了拉棉被,又睡了下去。

隔天,我的床邊又是一攤水漬。

說起來,我其實不常做惡夢,自從水漬出現開始,我便時時從夢中驚醒,夢的內容也不是很清楚了。

母親的身體愈來愈差了,大概是晚上都沒什麼睡,加上我被母親的視線看得不很舒服,就開始要求菲傭讓母親睡下後關上門,雖然我依然惡夢連連,至少起床時不會又被母親嚇到。倒是我幫母親在線上掛了幾次醫院的預約都被異常取消,這讓我覺得很煩躁。

房間的水漬從沒乾過,到最後,我連抹布都懶得更換,要有香菇從裏頭鑽出來,我大概也不會太意外了。

又過了幾天,母親的房間幾乎都沒開過門了。

菲傭說要回鄉探親,算算去了快一個星期;我開了幾次冰箱,看著僅存的雞蛋和玉米罐頭,忽然有些擔憂。錢已經用的差不多了,再這樣下去,恐怕我跟母親就要連這棟房子的租金都交不出來了。

「媽,身體怎麼樣?有沒有哪裡不舒服?」稍稍瞄了下盤子裡少許的食物,我在母親房門外喊了幾聲,聽到一貫地,母親在床上的翻身和回應我的咽嗚聲。不知道為什麼,今天的我竟有點不安,就順手將母親的房間門輕輕推了開──










我聽不見自己的尖叫聲,但感覺到身體重重跌坐在地上。

母親哪裡還是母親,一條繩子長長的接在天花板上的吊燈,腐爛的幾乎對不上母親原本纖瘦的身形;那條單薄的繩子早已支撐不了水腫的重量,將母親托著放在了床上,就像坐著,臉正好正對著我的房門,腫脹的五官將兩顆眼珠擠壓了出來,有幾隻蛆甚至因為找不到地方鑽掉落下來,在地板上緩緩蠕動。

難以呼吸的味道讓胃部一陣噁心,我乾嘔了起來;那麼,這幾天的翻身和回應,我根本不敢想像是誰,身體下意識反應想連滾帶爬逃出這個臭味瀰漫的地方,腳卻軟了,只能被腐爛的母親這樣瞪著。

然後,明明已經死透的母親緩緩伸出手,指向我的後方;我愣了下,回眸──









對面的房間有著同樣的吊燈、同樣的繩子,不同的是,那具長得跟我一模一樣的身體還掛著──也或許不太一樣,死亡時間已經難以估算,我浮腫的快認不出我自己,正流著綠黃色的湯汁,侵蝕擴大著床邊那片水漬。

不知道為什麼,我哭了,然後拿起了電話,報警。

* * *

「平常也沒跟人家在互動的,出了這種事,也是可憐啊!」

「都爛到快認不出來是誰啦!也是可憐,這家主人本身就有點精神病,那個老媽媽行動又不是很方便,聽說兩個都是上吊自殺,幸好那家的菲傭早就不做了,不然沾上這事情,倒楣!」

「不過妳聽說了嗎?」

「什麼?」

「警方說是昨天晚上那家的主人自己報的案,胡言亂語啊!先說老媽媽上吊自殺了,然後說自己床邊有灘水,讓他很困擾。警察一開始還以為接到那種玩笑電話呢!還好後來還是有來看看,才知道出事了。不過說起來也怪啊,要沒聽錯,他們起碼死了好長一段時間...」

「唉呦!這個月別講這個!都毛起來了!」

* * *

注意到了嗎?你的床邊,是不是也有一灘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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