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夜

文／源自夢

　　下著滂沱大雨的夜晚，我得到她的消息！

LINE傳來一處陌生的地址，我急忙回撥手機，卻進入語音信箱，不死心地回傳訊息，對方依然杳無音訊。

因為天候不佳，加上該處地址的路線不熟，我想要快一點抵達目的地，便決定坐計程車，前往這棟座落商圈附近的老舊公寓……等等，我好像不是一個人來的，還有人陪我一同前來……但我不是很確定，一定是剛才摔倒的關係，導致頭腦有些混沌。

雖然我不記得我是怎麼來的，但後來發生的事，我都記得很清楚。



這棟老舊公寓和一般常見的那種沒兩樣，斑駁的外牆如今被迷濛的夜色氤氳得更加黯淡，樓梯裡的照明設備簡直殘破得幾乎沒有，能見度比外面街道透進來的光線還低。

經過晦暗的樓梯和走廊，我氣喘吁吁地來到四樓的最邊間。

門鈴按了沒響，門卻緩緩的自動開了……

「喀啦——」

沒有絲毫光線透出門縫，於是我輕推了門，先往裡頭探了幾眼。

「……？」我想叫喚她的名字，卻一時想不起來她的名字，於是改問：「有人在嗎？」

公寓裡靜謐無聲，只聽得見外面持續不斷的雨聲。

我慢慢移動腳步，走進屋內，沿著玄關處的牆面摸索，還不確定是否觸碰到電燈開關時，燈就亮了——

來不及疑惑，突如其來的亮光，使我眼前糊成一片，朦朧中似乎看見一抹黑影閃過，進入走廊末端的房間。



我追逐黑影，邁步奔向那間暗無天日的房間。

「是她嗎？」這是我第一個念頭。

我摸索了一下，終於觸碰到房間裡的電燈開關，「啪」的一聲，燈亮了！

一位陌生的中年男子站在房間正中央。

我倒抽了一口氣，被嚇得倒退幾步，只因恐懼對方的神情。

他的頭抬得很高，已經高到一種異常的程度，乍看之下，還以為被吊在半空中，但雙腳沒離地，只是墊著腳尖，眼珠子幾乎反白，嘴角卻微微上揚，就像中邪一樣。

即使心裡感到害怕，我依然鼓起勇氣靠近他，仔細觀察後，確定對方還有鼻息和心跳；但是，不管我怎麼叫他或拍打他，對方都沒有任何回應，仍是表情呆滯、眼神渙散。

我環視了這間臥室，除了衣櫥裡和床下有躲藏的可能性外，這房子裡面應該就只有眼前的他了！

正當我這麼想的同時，突然感到一陣視線，好像有人在窺視著我，不是我身邊這位，而是這房間的某個角落或遠處。



我不是什麼機警的人，但周圍環境太安靜了，我幾乎只聽見雨聲……

「滴答」聲，一下子就變成「嘩啦……嘩啦……」的聲響。

雨聲大得不像話，就像是直接打在我身上，而空氣也似乎凝結起來，令人感到寒意。

忽然間，頭頂上有液體滴落下來，在我還來不及察覺之前，已經擴散成大面積的澆淋，濡濕了整件上衣。

本來以為是天花板漏水，但血腥味突然竄進鼻腔裡，同時我也看到身上的衣服，染上深淺不一的紅。

我被飛濺的血水嚇得往外衝，過程中不知腳絆到了什麼，還是被人推了一把，整個人撞向對外的玻璃窗。

「砰！」

我知道那是我頭腦撞到硬物的聲音，摔倒前映入眼裡的是——落地窗倒映的景象！

失去意識前，我還在想著：「外面的雨下得好大，雨景都糊成一片了，玻璃窗上得以看見屋子裡反射的景物……但屋子裡，依然找不到她！」



我做了一個很長的夢，那是真實發生的過往，關於「她」：

去年的這時候，也是陰雨綿綿的日子，我們在圖書館拿錯彼此的雨傘，進而認識；之後用LINE互傳訊息，很快就熟識了；再次見面，我就向她告白了。

當天，也是下著大雨；她穿著一襲白色洋裝，撐著一把黑色雨傘。

我說我對她一見鍾情，因為喜歡她笑起來時，臉上那淺淺的梨渦，溫婉而秀美，但進一步認識後，她言之有物卻不張揚的個性更讓我傾心。

之後，我們適應彼此的生活圈，但幾乎不需經歷磨合期。

我最喜歡我們躺在床上，輕聲細語地分享最近發生的一些事情或情緒或發洩，這時我總會用手指頭捲曲玩弄她的長髮，她也會用溫柔的目光凝視我，這樣的時光過再久都不會膩。

這一年來，我的回憶裡充滿了她……而她，如今到底在哪？！



前幾天的雨夜，她一反常態跟我大吵一架，後來我受不了，便丟下她，自己開車離去。

才上路沒幾分鐘，我便後悔了，怎麼也無法放心她一個人，折回來時路，卻不見她的蹤跡，我繼續沿途尋找，但都沒看到人，只好急忙打電話給她，撥了好多通，都沒人接聽，我又不死心地傳LINE給她，問她現在人在哪。

沒想到出現已讀的訊息後，她沒立即回我，我只好不停地道歉，要她不要拿自己的安危賭氣，只要能見到她平安，之後不管要怎樣對我使脾氣，我都心甘情願。

可是，再也沒收到她的訊息，就連已讀都沒有，這時我真的緊張了！

我將車子停在路旁，回到剛剛的街上找人，但附近的巷弄都走了不下一遍，還是尋不到任何人影。

我回到車上後，又撥打了幾次電話，依然無人接聽，只好再傳LINE給她，請她看見訊息後，立即回傳、告知平安。

我回想剛認識時，她就說自己是個孤兒、舉目無親，因為喜歡安靜，朋友也很少，嗜好是閱讀，所以常跑圖書館。

這一年來，我們交往得順利，但心裡總是不踏實，深怕這麼美好的她會被別人橫刀奪愛。

前陣子，她離職了，正要找新工作，我慫恿她搬來和我住，可以節省開銷，她幾乎沒考慮就答應了，我趁勢要求她不要出去工作，靠我養就好，反正我的薪水足夠兩個人用。

這次，她果斷地拒絕了，說想要自食其力；但我對自己沒信心，心裡總覺得配不上她。

沒想到我幾次的堅持己見，和微微的吐露心聲，竟然引來她的不滿，剛剛在街上吵架，其實也是為了這件事。



我輾轉從夢中醒來，想起我來這裡的目的，卻還是想不起剛剛在車上，和我在一起的人是誰。

剛從地上爬起來，就看見站在房間正中央的陌生中年男子正在掙扎。

他雙手緊握，放在脖子上，像是抓住什麼，雙腳在空中亂踢，但明明就沒看見繩子或其他絲線，他竟然可以懸浮在半空中。

玻璃窗上的水氣使周圍的氣氛更加撲朔迷離，我顧不得心頭越來越重的不安感，急忙過去幫忙，卻看見落地窗的玻璃上——

中年男子還在掙扎，雙手緊握在脖子上的是一條黑色粗繩……不！那不是繩子，那是頭髮，很長很長的頭髮，頭髮上方懸掛著一個女人！

我難以置信，房間裡明明就沒看見那束長髮，更別提什麼女人了，但玻璃窗上倒映的景象，使人畢生難忘。

女人的長髮吸附在天花板上，身軀以一種不可能的角度倒掛著，穿著一襲染血的白色洋裝，她仰著頭俯視我們，臉龐被沾染污血的長髮半覆蓋住，銅鈴大的雙眼目露兇光，眼神透出一股冷冽的恨意，紅脣卻噙著一絲戲謔，那抹笑容令人毛骨悚然。

眼前這幕弔詭的畫面，讓我屏息，幾乎忘了要呼吸。

瞬間，女子強烈的殺意也從房間四周席捲而來——

我只有一個念頭：「那個中年男子早就沒救了，也沒必要救了，現在是自身難保……我還有生還的機會！只要逃離這裡！快！」



就在我邁開步伐，準備往外跑時，空中飄來一句熟悉的聲音：「你不是正在找我嗎？」

“怎麼可能？！＂

我急忙轉頭，剛好看見中年男子嚥下最後一口氣的模樣，他雙手一垂、兩腳一伸，排泄物從褲管流了下來，空氣中立即傳來屎尿的臭味，再混合來自我身上的血腥味，實在臭不可聞，我差點嘔出來。

我的目光沿著他還在擺動的身軀往上，經過被懸吊的頸項和垂下的頭部，再順著長髮的盡頭，來到女鬼充滿怨恨的臉龐。

儘管被長髮覆蓋住五官，若隱若現看得很不真切，但不用仔細觀察，我還是認出來了，真的是她！

「不……」我想否認，但眼前這個殺人不眨眼的凶狠女鬼，確實是我曾經決心要在一起一輩子的女人。

女鬼的長髮依然盤踞在天花板上，但此時身軀垂降下來，飄至我的面前，和我四目交接，我差一點就軟了腿，但因為驚嚇過大，身體無法動彈，反而支持住了，只是腦袋完全無法思考！

「想知道那天晚上，我們分離後，發生了什麼事嗎？」她的聲調平板，沒有一絲高潮起伏，臉上的表情也看不出喜怒哀樂。

我感到極度恐懼，開始不受控制地顫抖；那種寒冷，比剛剛目睹變成女鬼的女友殺人還遠不及……



她默默地轉過頭，看向後方的落地窗，我也順著她的視線——玻璃窗倒映的景象正在播著一齣默劇，上面有她生前甜美的樣子，與我。

我看見吵架當時，我開車離去的決絕，也看見她眼裡破碎的情意和泫然欲泣的模樣。

我想要說出那句道歉，但話到嘴邊，還沒脫口而出，影像就有了變化，她後方暗處出現一個人影，一手摟住她的腰、一手摀住她的嘴巴，她想要掙脫，但很快就昏迷過去；這時，暗處的人才走出來，是那個該死的中年男子。

我大喊：「不可以！放開她！」

但他仍然抱起了她，走向一旁的中古車，開車揚長而去……

我瞥向另一邊，恨恨地瞪著已死的中年男子，想將他挫骨揚灰一番。

玻璃窗上的景象持續著，我眼睜睜看著女友被活活折磨成女鬼的模樣……

我衝向落地窗，但依然阻止不了眼前的慘況發生。

我一直捶著玻璃，哭喊：「不！快來人阻止他啊！」

就在我以為自己要受不了而發瘋時，看到了最後的終極：她撐不住極刑而自盡了！

我放聲大哭，那句含在嘴裡的話語才脫口而出：「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記憶甦醒了。

我想起剛剛在計程車上，是誰陪同我前來了，是已死的中年男子……還有女鬼！

根本沒有計程車，開車的是中年男子，他來我家接我時，女鬼正坐在後座，來到這裡之前，她也一直坐在我身旁。

我一定要為她做點事，因為她不只是我的女友，也是我想要在一起一輩子的女人。

我緩緩走向佈滿頭髮的天花板下，任由她的長髮纏繞住我的脖子，我伸手觸碰頸項處，不是因為吸不到空氣的窒息感，而是以前她睡在我的枕邊，我也是這樣愛不釋手地撫摸著。

我一邊碰觸她的長髮，一邊看著眼前毫無表情，甚至帶著些許恨意的女鬼。

“沒關係！妳就恨我吧，這表示妳對我還有愛；愛恨是一體兩面，妳就帶我走吧！”我深情地望著她。

吸不到空氣的難受，遠在我想像之上，但我不想掙扎，這是我欠她的。



就在我痛苦到以為要撒手人寰之際，一個鏗鏘有力的男子聲音響起：「醒醒吧！你根本沒有女朋友！」

說時遲、那時快，一顆發光的白色珠子劃破虛空，穿透落地窗，朝我飛來，在我疑惑玻璃為何沒有因此破裂時，白色珠子已經碰觸到我的脖子下方。

「咻——」的一聲，我整個人滑落到地板上，才後知後覺原來我脫離了長髮的束縛，；我一邊嗆咳，一邊貪婪地吸著空氣。

「是誰？！竟然妨礙我的好事！」女鬼惡狠狠地瞪著窗外，一束長髮也撲向玻璃窗。

「我在這裡！」剛剛的男子聲音在我身旁響起，他竟然能憑空出現，剛剛還只聞其聲、不見其人。

身旁的男子挹住我的手臂，把我從地上拉起來。

其實我有些重，看不出來他力氣這麼大……不！仔細瞧，才發現他身材雖不魁武，但很結實精壯。真厲害！看起來才二十歲上下。唉～～上天真是不公平，給了他高壯的身材，長相也不差。

我一邊撫拭脖子上殘留的不適感，一邊用疑惑的眼神看著他。

「別太感謝我！」他給了我一個痞痞的笑容。

「蛤？」

我還來不及回應，年輕男子就推了我一把，大喊：「小心！」

我一回頭，就看見天花板上的長髮襲擊我們，他為了保護我，還將身體擋在我前面。

「你好好躲在我後頭，別分心了，不然會跟不上我的動作！」年輕男子一邊對我下令，一邊用高明的技巧迴避天花板上頭髮的襲擊，我幾乎只看得見長髮移動的黑影和男子動作的殘影。

此時，女鬼耐不住性子，瞬間移動到這裡，還伸長雙手撲向我們，但不管長髮和女鬼的攻勢如何，都觸碰不了年輕男子，彷彿有什麼防護罩。

「為什麼要救我？我是心甘情願跟她走的。這跟你無關，你還是快逃吧！」因為感受到對方保護我的心意，我配合他的命令，盡力躲藏著，但一方面還是滿腹疑問。

要不是年輕男子只有防禦性的躲避，不然我不會配合他，如果他想傷害我女朋友，我一定會回擊。

「哼！竟然被這種小小的幻術迷惑！」落地窗外傳來一個冷若冰霜的女子聲音。

我轉頭看向聲響處，是一名浮在空中的少女，她手持一串佛珠、腳踩一把掃帚……咦？！

「我就知道妳捨不得看我賣力太久！」擋在我身前的年輕男子游刃有餘，還向窗外的少女送秋波。

突如其來的掠影飛向落地窗外的少女，原來是盤繞在天花板上的頭髮，居然變得更多也更長了。

少女不慌不忙地用手上那串佛珠擋在前面，還沒碰觸到頭髮，就發出白色的光芒，瞬間把頭髮化作灰燼。

少女不但可以腳踏掃帚，飄浮在半空中，還只用一隻手拿著佛珠護身，另一隻手從黑色洋裝的口袋中掏出黃色符咒。

和年輕男子打得不可開交的女鬼瞬間變了臉色，一轉身就要飛撲窗外的少女——

我還來不及幫女鬼擋避，少女就高舉符紙，念動咒語。「借法！破！」



眼前的的景象如同碎裂飛濺的鏡子碎片般，分解成無數的小小倒影，然後融化在空氣中。原本的光明也轉瞬消失，四周漆黑一片，能見度不高。

還無法理解場景為何變了，腦子率先清晰，如同撥雲見日一般，記憶湧上心頭。

「我想起來了！剛剛在計程車上，和我在一起的人，就是你們！」我大喊一聲。

「沒錯！你根本就沒有女朋友！」身旁的年輕男子接話。

「廢話！要是我有女朋友的話，也不會到現在還……」我順著話說，突然茅塞頓開，疑惑地張望四周。

憑著微弱的光線，還是勉強看得見一些景物，剛剛的女鬼不見了，但長髮還在，我抬頭望，發現上面沒有天花板，取而代之的是茂密的樹枝和樹葉，我嚇了一跳，才發現我以為是頭髮的東西，原來是榕樹的氣根，而前方盡頭是一棵樹幹很粗的大榕樹，我腳踩的地方也不再是臥室的地板，而是泥土地，但一點也不泥濘，沒有下過雨的痕跡。我又抬頭望，夜空雖無月光照亮，但也無烏雲之跡象。

少女走向我們，嚴肅的臉色稍霽，剛剛腳下的那把掃帚竟然立在她身後，還漂浮在半空中，這樣的畫面使我想到魔女宅急便。這時我才得以一睹她的真面目，眉清目秀，但臉上帶著一副很奇怪的眼鏡。

「剛剛我搭計程車，明明是要去找朋友，你們卻在司機停紅綠燈時，不知怎麼地，坐上了後座，還說我有大難，一定要跟我走！沒想到司機像是沒聽見你們說話，也沒看見你們，就乖乖聽你們指揮，然後……」我的記憶只到這邊就沒印象了，接著跑出一個莫名其妙的女朋友，還為了變成女鬼的她去死的橋段。

“牠喵的！我從沒交過女朋友！就算要死，也要等脫離處男之身才死得甘願！”我在心中暗想。

「死宅男，廢話不要這麼多！被這種雕蟲小技的幻覺騙去自殺，還活著就算你命大了！」少女說話得理不饒人。

「別管他了！現在呢？」年輕男子藉機摟住少女，親暱一笑。

少女揚手，似乎想打他巴掌，但又被年輕男子巧妙的閃過，順勢離開少女身邊。

少女一邊把手伸進洋裝口袋，一邊碎碎念：「別鬧了！你沒看到我剛剛用的符紙顏色嗎？何況那只是用來破壞結界和幻象的，效力也快到了！我必須在天亮之前解決。」

年輕男子對少女眨眼：「我幫不上妳的忙，但我可以把妳剛剛在車上說的，全部都告訴他，免得他來煩妳！」

少女手上拿著好幾張紅色符紙，走向大榕樹的樹幹之時，轉頭看了年輕男子一眼，算是默認。那把掃帚依然屹立不搖的飄浮在她旁邊，似乎等著她發號施令。

「這棵大榕樹的樹齡已經快要一百年了，只要滿百年的植物都有靈性。哪知一年前，有個情場失意的女子竟然半夜跑來這裡上吊自殺，上吊前還割了手腕，死意堅決，怨恨之力過於強大，連帶影響這棵樹的修為……」年輕男子說著真實發生過的往事。

「人類的血液為魄，魄又掌管人類的喜怒哀樂。女子手腕上的血應該有噴到大榕樹的樹幹，才會使祂染上怨恨之力，這是這棵大榕樹的悲哀，祂過不了上天給予的試煉，所以我等會要幫祂解脫，祂何嘗願意殺人呢？！」少女一邊補充說明，一邊在大榕樹的樹幹上的四個方位，各貼上一張紅色符紙，應該是意旨東南西北方。

「自從女子在大榕樹自殺後，又有四十七名犧牲者，這些人大多都是莫名其妙失去蹤影或本來就沒人在乎死活！祂們和你一樣，都是被騙來自殺的，死後魂魄滯留在這裡，陰氣散不去，怨恨之力也越來越強！另外，大榕樹都是通過手機簡訊或LINE來尋找被害者，這支手機就是自殺女子遺留下來的。」年輕男子指著樹枝交叉處，果然有一支手機，令人生寒。

我想轉移情緒，幸好眼睛終於習慣黑暗，可以觀察周圍了，這裡根本就不會有人來，大榕樹附近全是比人還高的雜草，簡直就是大自然的保護色。

少女一邊舉起佛珠、一邊推了推臉上的眼鏡，對年輕男子使眼色：「我要施法了，帶他走！」

年輕男子微笑一下，正色說道：「那妳自己小心點！我們在外面等妳。」

「走吧！」他拉住我的手，開始奔跑。

他跑步的速度實在太快，兩旁草叢以高速往後面飛掠而去，沒兩三下，我就跟不上了。「等、等一下！我快、快跑不動了！」

年輕男子一邊跑、一邊轉頭看我。「胖子，該減肥了！」然後把我負載在肩膀上，一把揹起我，繼續往外飛奔，速度反而比剛才更快了。

左右兩邊的景物像殘影一樣，一直向後飛去，簡直無法想像，這根本就是在拍電影嘛！脫離草叢樹林後，前方不遠處冒出一整排房舍，可惜毫無燈光，也殘破得像廢墟。

這裡果然不在商圈附近，那全是幻覺來的！真要比喻，比較像鄉下地區的郊外，真不知道計程車司機是怎麼載我們來的，難道都不會懷疑一下嗎？

年輕男子終於停下腳步，把我放下來，他臉不紅、氣不喘，揹著我跑步根本只是小菜一碟。

「幸好我厲害，不然以你這種身材，大概只有起重機能載重了！」年輕男子八成吃到戴眼鏡少女的口水，連酸人的語氣都這麼像。

「雖然不知道你們為什麼要救我，但我很感激！謝謝～」我一邊道謝、一邊回頭望。

夜空從黑色變成深藍色，微微透出一點光亮，使我的視線更加清晰了。

沒想到這裡離大榕樹這麼遠，還是可以看見祂的外貌，因為實在太過巨大了。

我仔細觀察，大榕樹的枝葉似乎在搖晃，樹下有許多人影在晃動，彷彿也聽見好多人在尖叫的聲音。

而後，樹影越變越小，聲音也漸弱，直至兩者都消失。

「喔！順利解決了！」年輕男子也在我身旁觀看這一幕。「胖子，大難不死，必有後福，以後要多多行善，因為你這條命是靠祖先保佑才撿回來的！」

「什麼意思？！」我轉頭問。

但身旁卻已經沒有年輕男子的蹤跡，他憑空消失了！

我左顧右盼，還是不見人影，倒是半空中又傳來一句話，是少女的聲音。

「大榕樹今天就滿百年了，要是祂再害死你這條命，以後就成魔了，會更難處理；但我已毀去祂的道行，讓祂重新開始！也希望你好自為之，好好重新開始！」

“好！我會從脫離處男之身……說錯，是脫離宅男開始努力！”我暗自發誓。

我想他們兩人應該已經離開了，因為我看見前方不遠處的廢棄工寮，有一雙人影正以跑跳之姿，高速飛奔遠去。想必是年輕男子抱著戴眼鏡的少女吧！不曉得兩人的身旁是否還跟著那支奇怪的掃帚，剛剛也沒時間問清楚。以後應該不會再見面了吧！

我抬頭望，天空從深藍色變成寶藍色，已看得見遠方露出魚肚白。

黎明到來，天要亮了。又是新的一天！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