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中送炭好人品，繁華世間有溫情

職業：我是擺攤手
故事：雪中送炭好人品，繁華世間有溫情


身為一個長年征戰街頭的專業擺攤手，對於春季的曖昧、夏天的艷陽、秋時的淒清與冬日的酷寒，偶爾還附加颱風、暴雨、淹水、停電，這一年四季不斷更迭之氣候延伸天災人禍大考驗，早就成為我上班日常中見怪不怪的篇章。近日來常聽長輩唸著：「天無照甲子，人無照天理。」像似對近日天災人禍頻傳的嘆息，我的格局沒有大到希望國運昌隆，只求天氣別再異變，人心能更柔軟。每年冬天，我都會想起曾經遇過的一個媽媽，她真切地向我展示了同理心的高度，那一幕，至今我仍銘感五內。

好不容易熬過夏天曬成人乾的日子，經過短暫的秋日休養生息後，我進入冬天的備戰狀態。台灣其實已經有好幾個冬天不太冷了，嚴寒時段要不是短暫的集中，就是冷熱冷熱地分散著，對生意來說當然是個衝擊，但更痛苦的是身體要不斷適應急速改變的溫差。我擺攤的樓梯口一向有穿堂風，溫度低時，總要迎接錐心刺骨的空氣，為了工作方便還得盡量捨棄穿外套，我常自嘲，這是標準的燃燒生命。

那天很特別，是在前幾天都近20度之後，突如其來降到剩4、5度，平地還前所未有降下了冰霰的一個苦難假日，我在內搭褲外面套上牛仔褲，上身是刷毛背心加保暖衣再穿刷毛T恤，鞋子裡先穿了棉襪再套毛襪，整個人胖到幾乎不能動彈。但還是沒有用，擺好攤後手立刻凍僵了，紅紅乾乾又活動遲緩的手，彷彿剛從觀光景點快遞上來的雞腳凍。如此狼狽的狀態，加上氣溫低到幾乎沒有客人上門，我像裝扮成裝置藝術的街頭藝人，動也不動地坐在攤位裡，喝著買來5分鐘就冷掉的咖啡，覺得生無可戀。此時，一位穿著素雅的媽媽帶著兩個女兒走進攤位。

小女生對著桌面上的卡通襪東摸西摸、愛不釋手，媽媽見狀溫柔地說：「喜歡嗎？那就挑兩雙吧！」妹妹開心的跟姊姊討論誰要狗狗、誰要貓咪，媽媽則在一旁耐心等候，攤位裡頓時法喜充滿，我當然也很想微笑，但是我的嘴角真的已經僵住了啊！幾分鐘後，媽媽拿著兩雙襪子來結帳，不知道是看我掛著兩條鼻涕，還是已經石化的手打不開包裝袋顯得有點可笑，她用對女兒說話時那麼溫柔的聲音對我說：「天氣這麼冷還要做生意，妳很辛苦吶！」語畢瞬間刮來一陣風，掀起她的瀏海，我看到她哆嗦了一下，微微蹙起眉頭。隨後她把襪子輕輕放在我面前，回頭對兩個女兒下指令：「妳們再挑，一個人4雙也可以，今天好冷，趕快幫姐姐把貨買一買，讓她早點下班回家。」天上掉下來的禮物讓姊妹倆一陣歡呼，我則感動到泫然欲泣。擺攤也有好些日子了，遇到的多是殺價毫不留情、或者藉批評東西品質來顯示自己地位崇高的〝上流人士〞，能夠平心靜氣消費的人已經不多了，更別說如此善解人意。

最後天使媽媽的購物車裡真的放了8雙襪子，為了表達感謝，我主動提出加贈1雙當小禮物，天使媽媽堅持不收，直到她發現促銷看板上寫著「買十送一」的優惠，便立刻再加碼2雙，這才喜孜孜的將贈品放進包包中，開心地跟女兒說：「妳們看，馬麻賺到了耶！」目送著母女三人發光的背影，我臉上的表情也漸漸解凍，如果買賣雙方彼此都能互相尊重、和和氣氣，我們才能真正實踐〝日日是好日〞吧！正感嘆著，身後突然傳來陌生的聲音：「小姐，這襪子怎麼賣啊？」

「沒有標價的全部都是2雙100元。」
「蛤啊～加你軌（這麼貴），3雙100元不行喔？」
「不會貴啦！韓國襪子差不多就是這價錢，妳去其它攤看也一樣哦！」
「齁～韓國喔，啊3雙100元差不多啊！」
「（笑而不答，轉身坐下）」
「唉唷～可以啦！可以啦！」
「（嚴辭拒絕，白眼翻翻）」

好吧！歡樂的時光總是短暫的，我怎麼會天真到以為天使遍地開花呢？沒關係，革命尚未成功，我將繼續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