蓮花燈,別亂丟
看著眼前一對吵著要我講鬼故事的小鬼頭,我無奈地放下手邊的報紙,開始憶起了四十年前的一個夜晚……
「供燈,在從前是燒蠟燭、燃油燈。燈代表智慧,驅除黑暗……」
這時是晚上十點多,雙親不約而同皆因為加班尚未回到家中,僅剩早早便入睡的奶奶在樓上沉睡著,而沒有絲毫睡意的我原本正在客廳看著無聊的講經頻道,但畫面中的師父的話沒講完,「啪滋」一聲,四周便瞬間陷入一片黑暗與沉寂,住家附近的光亮在一瞬間全部消失,不管是街上的路燈,亦或者是各住家的電燈,要不是四周傳來慌亂的腳步聲,以及女孩們驚懼的尖叫,我差點都要以為這城市的所有氣息皆已被剝奪……突如其來的靜謐雖說讓我受到不小驚嚇,同時卻也立刻聯想到「斷電」,於是我開始摸黑尋找放著手電筒的置物櫃。
在這樣的偏遠地區,因為與主供電處距離太遠,導致電源供應不穩定,因此斷電這種事情早就司空見慣,怕黑要怎麼在這種「荒郊野嶺」生活下去?我在心裡嘲笑著那些還在尖叫的女孩子。
「呃,跑哪去了,不是應該放在這裡的嗎……」就在翻箱倒櫃的同時,我沒注意到四周的嘈雜聲已漸漸停歇。
就在這時,我聽到門外傳來了腳步聲,料想大概是爸爸或媽媽回來了,一種「救星出現了」的如釋重負感讓我立刻丟下手邊的工作往門邊跑去--這是我家,門的方向在哪我還是知道的。但就在我手握上鑰匙之後卻發現……轉不動?
是鑰匙還是鑰匙孔壞了?不對啊,發現停電那時我還有開門往外探了探啊!
繼續轉了幾下鑰匙,發覺門依然應聲不動之後,我決定放棄,反正當門外的──不管是爸爸或媽媽,就算發現門壞了也可以立刻叫鎖匠……
就在我轉過身打算回去繼續找手電筒時,門卻開了。
就在我疑惑的想著「這麼快修好了嗎」一面盯著漸漸打開的家門之時,我赫然發覺門外竟然沒有人!
等等、剛剛我明明聽到腳步聲了,現在卻連個人影都沒有,而我剛費了九牛二虎之力聞聲不動的們現在卻在「沒有人」去推的狀況下打開了?
這時我才發現,四周對於斷電的躁動早已平息下來,因此在這個伸手不見五指的空間裡,我開始慌了,然而讓我更驚恐的是,腳步聲還在持續著……我確切地聽到,有東西正朝我走來!
「不、不!別過來!」受到驚嚇的我失聲叫了出來,一邊摸著黑向後逃竄,甚至因而在將上樓梯前絆了一跤。
這時的我已然完全忘記家裡還有其他人的存在,一心只想將自己關回最令人安心的房間──沒錯,如果是人,關起來就進不來了;如果不是……我房間的正對面可是供奉著祖先牌位和觀音嬤啊!
「砰」地一聲,我用力將門甩上,瑟縮到床上緊抓著棉被發抖,一面顫抖一面聽著……漸漸朝我靠近的腳步聲。
「你……你到底是甚麼!別過來!」門明明上了鎖的,為甚麼他還是走進來了?為甚麼!緊貼著深厚的牆,眼見已無路可退的我,對著眼前的一片漆黑將近聲嘶力竭的吼著。
聽到腳步聲在床前停了下來,瞬間以為是自己的嚇阻生效而鬆懈下來的我,在下一秒立刻後悔了──我感受到了,感受到兩隻冰涼的手,正掐著我的脖子!
對方完全不發出任何聲音,只是不斷地施加掐住我的力道,令我幾近窒息!就在那一瞬間,我的腦子莫名地浮現出早上我將神龕上的蓮花燈全數關掉並且扔在一旁垃圾桶的畫面──是那件事嗎?所以現在是對我褻瀆神明的懲罰?還是因為收起的蓮花燈減損了觀音嬤「驅除黑暗」的神力而將髒東西放了進來?
不!那不是我丟的!
我不斷地揮拳,一面在內心哀號著,一面仗著年輕氣盛對眼前拳打腳踢。我清楚地感受到自己「揍」到對方了──等等,那感覺有點熟悉,但現在的我己經沒有心思去管那麼多了,只有本能的反擊。直到我感受到頸上的束縛感漸漸放鬆,直至完全消失,我依然躲在床上顫抖著。
過了半晌,四周似乎再也沒有任何動靜,我這才想起家裡還有另一個人──我的奶奶。
於是我急忙奔到奶奶的房間,下意識按下了電燈的開關,在電燈毫無反應之後這才想起──電還沒來。
「奶奶!剛剛有發生甚麼事嗎?奶奶!」在黑暗中摸索著的我好不容易碰到奶奶躺在床上的身軀,我使勁的搖晃著。
忽然,「啪滋」一聲,我的眼前忽然亮了起來──看來是電來了,對於忽然而來的光亮還不太適應的我用力地眨了幾下眼睛,這才看到眼前緊閉雙眼、滿身瘀傷的奶奶……
我顫抖著將手指湊上她的鼻尖,在感受不到一氣息之後我完全叫不出來……方才幾乎要置我於死地的那雙手,不是人,因為家中只有我和……不藉著輪椅和家人的協助根本無法上樓的奶奶,而大門和房間明明都鎖上了──沒錯,全都鎖上了,所以不會再有「人」進到這個密室來了,那麼奶奶身上的傷……
我將雙手舉到自己的眼前──剛才的熟悉感?不,不可能的!奶奶下半身早就癱瘓,根本不可能自己走到我的房間的,更別說鎖上的房門……雖然在一片漆黑下我甚麼都看不到。
「……不是我丟的!是奶奶說蓮花燈太浪費電了,叫我將蓮花燈清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