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的小黃狗

一位名叫魏利申的男孩，從小看得到大人們所看不見的事物。
那些「事物」是什麼？
利申其實也說不清楚，只知道眼前有一些只擁有輪廓、看不到樣貌的人或動物，有些則能清楚看到五官臉龐，但都不算是善類。
長大後他才知道，那叫「魑魅魍魎」。又可說是「妖魔鬼怪」。

而在利申長大後，他仍然記得很清楚，八歲那年，在學校門口看到的一隻小黃狗。
只有他看得到，其他同學都看不到。因為當利申伸手要逗那隻小狗玩時，其他同學都用疑惑的眼神看著他。
「利申，你在幹麼？」
「對啊！那裡什麼都沒有耶。」
利申馬上伸回手，笑著搖搖頭說沒有。從小只要他說到「不存在的事物」，爸媽就會生氣，所以利申很早就學會察言觀色，一律不跟別人說只有自己看得到的「東西」。

利申和朋友再次蹦蹦跳跳地往前走，逐漸離開校門口。不過，這隻小黃狗似乎知道利申看得到自己，所以就跟在利申的屁股後走。
利申一直等到回到家，走進自己的房間才回頭看向那隻小黃狗。
「喂，你為什麼一直跟著我？」
「……」小黃狗只歪著頭，哈哈地吐舌頭看著利申。
「對喔，狗狗就算過世了，也不會講話。」

利申看著坐在自己面前的小黃狗，伸手想摸摸牠的頭，但是碰不到，就如摸上空氣般虛無。
「唉……你肚子餓嗎？」
小黃狗仍瞪著圓眼看他。
「那你想做什麼？一直跟著我，你不就是肚子餓嗎？」

小黃狗又盯著利申看了一會兒，最後似乎是忍不住了，乾脆上前一口咬住利申腰間的衣服，拉著利申出家門，帶著他回到校門口。
「哎，我才剛下課，你又把我拉來學校幹麼？我可不想讀書喔！」
不管利申說什麼，小黃狗就在利申的腳邊繞了好幾圈，接著又領著他到附近的電線杆前。奮力一跳！小黃狗的前腳就搭在電線桿上，更不斷往上跳。

「嗯？你又在幹麼？想要爬電線杆嗎？但是你是狗狗，不是猴子，爬不上去啦！」
小黃狗繼續奮力跳著，但就算利申想將牠抱起來也沒有辦法，因為利申根本碰不到牠。
利申抬頭看向電線杆的頂端。圓形柱體不斷向上延伸，就如頂著天空般高聳。他嘆了口氣，搖搖頭確定自己無法帶著小黃狗爬上去。

然而，當他的視線往下移時，看到上頭貼著的一張紙。
「尋狗啟事……？」
利申踮起腳尖，勉強能看清楚上頭打的字及照片──下一瞬，他立刻低頭對著小黃狗驚呼：
「那是你嗎？」
這次小黃狗開心地左蹦右跳，接著又從一旁的草叢裡咬出一條有些破爛的藍色項圈，以及一張地方小報的報紙。
「這是你的嗎？」
小黃狗開心地跳了跳。利申則接下這兩樣東西，低頭詳端。

藍色項圈很簡單，應該是小黃狗的項圈。但是報紙呢？又有什麼關係？
才8歲的利申勉強自己看過密密麻麻又難懂的字句，最後在角落找到一張圖片──一隻小黃狗躺在馬路上，一旁停著一輛機車。
利申看著小黃狗的動作，似乎懂了牠的心思。
「所以……你是想回家嗎？」
「汪！」
確實聽見一聲模糊不清的狗叫聲，利申立刻伸長小手，努力將貼在上頭的傳單撕下來。
「我們走吧！」
「汪！」

小黃狗的家不遠，利申對那附近也熟得很，沒有花費多少時間就找到了小黃狗的家。
他踮起腳尖按了門鈴。不久後，一位年輕的大姊姊來開門，眼眶有些紅腫。
「小朋友，你有什麼事？」
「大姊姊～你是不是在找這隻狗狗？」
利申把電線桿上的傳單放在大姊姊面前。大姊姊立刻點點頭。
「是啊！你有看到他嗎？」

對了，如果直接跟大姊姊說小黃狗死了，她應該不會相信，並覺得利申在惡作劇。於是利申先拿出那條項圈，又拿出那張報紙。
「其實……這是我在路邊撿到的。」
大姊姊接過項圈，又看了報紙的內容，像是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馬上就有幾滴淚掉出眼眶－－那是小黃狗遭機車撞死的新聞－－她單手不禁摀著嘴，哽咽地哭了起來。

利申其實很不習慣這種場面，因為這會讓他也覺得想哭。於是他看向早就跑到大姊姊腳邊蹭，似乎想安慰大姊姊的小黃狗。
「你已經回家了，不要再亂跑了喔！」
「汪！」
「小朋友，你在跟誰講話？」
對上大姊姊疑惑的眼神，利申立刻搖搖頭。
「沒什麼，大姊姊你不要再難過了……我要先回家了。」
不等大姊姊回應，利申轉頭就離開了。只留下臉帶著淚的大姊姊。
而此時，大姊姊家中傳出喀拉一聲－－小黃狗的碗被踢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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