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那個夜裡

那是1990年的夏天，我是個沒考好掉出國立大學榜單的菜鳥，隨著暑假的結束進來這所學校報到。
全部的菜鳥新生都被強迫住校。
陳舊斑駁的宿舍外觀，外牆沒有太多象徵陰森的巨木樹林，卻有著濃濃的日本風味。
宿舍的四人房總共有兩個床位分為上下舖。
那年報到的人數未滿，因此我們這間房只住進我跟我室友，她是個體質虛弱的美少女，叫小霜。

小霜選擇睡在下鋪，而我那時覺得上鋪窄小的空間很有安全感，荒唐的選了另外一邊的上鋪作為我的小基地。
上鋪的空間並沒有挑高，因此就鄰近一個上方大衣櫃，是用來收納你的厚棉背厚重衣服那些，但我跟小霜一開始開啟那大衣櫃有股濃濃的異味，那時還炎熱，因此我們暫時也不打算放任何東西進去，況且另外兩張床還能持續堆積我們的雜物。
在宿舍中還在9月的炎熱，但神奇的是宿舍完全沒有安裝冷氣，總是微風涼涼。
開學後約第二週，小霜那週要返鄉，而我因為週末家人要來，我就獨自留在宿舍裡頭。
玩了整晚的電腦，跟朋友聊了整夜，我終於甘願爬回我的上鋪準備入睡。
但那天夜裡我一直感覺到下鋪有人在吹頭，有個微弱的吹風音聲音。
我翻來覆去覺得是否記憶暫留，一直以為小霜還在，所以一直有個音訊的錯覺。
緊皺的眉頭再也受不了，終於把眼睛睜開想翻身探個頭一探究竟，眼睛一睜開時我忽然止住了呼吸，因為有一段很像衣角的白色衣服從我眼前瞬間飄過，往我頭頂的大衣櫃方向扯去。
我驚嚇起身一回頭就看見那白色衣角優雅的滑進大衣櫃的門縫中不見了。
腦袋一片空白手腳卻不聽使喚，有一股力量一直叫我過去開門。
我忍著氣瞬間一打開衣櫃的門，映入我眼簾只有一秒的畫面。


那一秒我看到了一顆頭顱的背面，只有頭髮。

我在小霜的下鋪醒來時，耳邊是隔壁房室友的聲音。
娓娓道來說她昨晚聽到一個聲響，但太晚了就沒來看，早上來敲我門時都沒有回應，結果一進門時我掛在往上鋪的樓梯上，呈現一個要上樓梯的詭異姿勢，叫都叫不醒。她們只好把我放到小霜的床上。
然後正準備看我是不是發燒還有叫救護車時，我就醒來了。
剛醒來的時候我只覺得渾身無力，但對前一晚的畫面，完全沒有印象，所以心中也沒有恐懼，就像失憶一般，我只記得我入睡時聽到吹風機的聲音，後來的事我全不記得了。
但從那個晚上開始，我入睡後總是會聽到吹風機的聲音，有時候探頭察看時，小霜很平穩的在睡覺，漸漸地我也跟那聲響共生共存。
直到12月，入冬後，我跟小霜在某個夜裡，打算一起收納我們夏天的衣服進衣櫃中，我們先打開了靠我頭上的這個大衣櫃，眼尖的小霜說:咦裡頭怎麼好像很乾淨都沒有灰塵?
這時我開始隱隱約約想起來那個夜裡的恐懼，有股心臟跳動不安感。
小霜正準備幫我丟衣服進去時，忽然又說:小巴你看，裡頭有撮長頭髮耶?
我皺起了眉頭一句話也不說，就叫小霜先把我們的衣服一起放在靠她那邊的大衣櫃中就好，小霜看我神情詭異，也不敢多說。

那天夜裡有寒流，我跟小霜凍的睡不著，只好一言一句的聊著天邊培養睡意，後來小霜再也沒有回話，我只好望著天花板發呆。
忽然間我的眼角餘光，又瞄到一個白色衣角，從我頭頂經過。

忽然那個晚上發生的事全都回來了，我心中莫大的恐懼讓我不能動彈，我選擇緊閉我的雙眼。

閉上雙眼的我完全不敢出聲，也怕驚嚇到小霜。
我又聽到吹風機的聲音，這一次卻一點也不微弱，好像在我耳邊。

然後我的側臉感覺到有個東西掃過，帶著異味。
下一秒我發現掃過我臉東西的觸感，是頭髮!


我再也止不住恐懼的放聲尖叫。
後來我聽到有人狂敲我們的房門，小霜瘋狂的搖晃著我雙肩，我才又有意識。


小霜說她忽然聽到尖叫聲驚醒，一坐起來發現我趴在下鋪樓梯上呈現要往上鋪爬的姿勢……


我們寢室從那天開始就淨空了，小霜先搬去跟隔壁寢室三人一間。
而我後來就被帶回台北收了三次驚，一直有點虛弱感。
沒有大病一場，但一直重複做著相同的噩夢，夢裡一直有衣角在搔我的臉。
兩個月後我才回到學校。但我怕引起騷動一直沒有特別跟別人包含小霜說我到底遇到甚麼事。


回去後，有次在打掃時，遇到資深舍監跟我提到很久前的故事。
有個學姐住進寢室時，冬天很冷，她的室友用吹風機暖被不慎，引起小火竄燒，室友奪門而出，學姐睡在上鋪來不及逃，被困在房間內不斷爬上爬下想逃而逃不出。事情發生後宿舍就不太平靜，所以有請法師做過法事，大衣櫃則是用來鎮壓冤魂。
後來就很平穩，好幾年都沒事。
然後舍監就緩緩說出:可能妳跟她一樣，都叫林小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