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鎖鏈
小時候我家住農村,大概在我小三的年紀吧?
我還住在舊家,門外鄰接著祖屋的三合院。
那時候還沒現在這麼先進,外頭就只有一條水泥柏油路,旁邊就是田,村裏頭的老人種了一整園子的芭樂樹。
那時候正值暑假,我也不用幹嘛,白天閒著就跟我爸幫忙種,要不然就是跟附近小孩一起四處晃蕩玩樂。
日子就過得亂七八糟,總之就是糜爛。
一天,我因為白天玩得太累,回家洗完澡連飯都沒吃就睡著了,我媽叫了幾次,我也不理,她沒法子,只好由著我。
睡著睡著,正做著香甜美夢,突然尿意襲來,我瞬間驚醒,一看外頭都黑了,掛在牆上的時鐘顯示已經是凌晨一點多。
不知道你們有沒有經歷過,當時的環境不比現在,可不是說家家戶戶都有廁所,都得往公共廁所去,要不然就得放個小罈子裝。
雖然一時方便,但事後我還是得自己去倒,那味道想來就噁心,於是沒有猶豫多久,況且不過就是單獨去廁所,也就沒打算叫我爸媽起來陪我去。
走沒幾步我就到了,快速完事後,我正準備要走。
突然耳邊好像聽見了什麼聲音,我覺得奇怪,但並不是很在意,心裡八成有人跟我一樣半夜尿急也說不定。
可奇怪的是,當那聲音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我就越來越覺得不對勁,因為那聲音並非是腳步聲,而是一種奇怪的,接連不斷的,好像有東西不斷撞擊拖拉的聲音。
出於好奇,我就順著聲音去找。
我先說說我當時的位子,我人站在廁所的小便池旁,一整排只有用木板做隔間的那種,前方是一排用於透氣的小窗,小窗外就是我來時的水泥柏油小道。
就在那裡,我看見了。
就在窗外,一條鐵鍊在地上被拖動著,由左至右前行。
我往左邊看去,只有鎖鏈,鎖鏈卻沒有盡頭,一直蔓延,直到我看不見的地方。
心裡起了一些疙瘩,接著我往右看去。
一看,差點忘了呼吸。
鎖鏈一直沒停,碰撞的聲音不斷。
右邊,通往某處人家的小道,有兩個模糊的影子,正踏著奇怪的步伐前進,而其中一人的手上就牽著那條鐵鍊。
我腦袋一下子空白,因為我好像隱約看見,他們走路的時候,腳跟並不著地,好像只用腳尖踏步。
我突然感到不妙,正要縮頭關窗裝沒事,心想這倆東西就要過路口,我小心點就沒事,手偷偷摸摸的扶在窗邊,就要拉上。
眼睛一眨,那影子一個卻不見了?
接著,我眼前一黑,一個人形立在我面前,我抬頭的瞬間跟它面對面。
那是一張慘白的臉,但也不能夠算是臉,因為它沒有五官,應該是五官的地方只有洞。
我征住,手不斷發抖。
它的個子很高,大概有當時兩個我那麼高,穿著一身無法形容的布衣,細瘦的手臂露了出來,跟它的臉一樣慘白,沒有任何的肌肉,就像雞爪子一樣。
它問我,用純正的閩南語。
「你,還不睡啊?」
然後他伸出手,指向我,我的額頭一疼,後來發生了什麼,我就都沒有印象了。
醒來之後,已經是隔天下午。
我躺在床上,回憶著這一切,感覺不切實際,但額頭卻還是隱隱發疼。
問我爸媽怎麼了,他們一邊罵我,一邊正忙著換衣服。
嘴裡也沒好氣,就說我在廁所睡著了,一早起來看我不見了著急地要命,到處喊人還以為我給綁了,結果卻在廁所發現我倒在地上呼呼大睡。
我有些恍惚,但也不知道是否該將昨晚的事情都告訴他們,看他們很忙,就問他們幹嘛。
他們說附近有個老頭死了,突然猝死,他們等下要過去祭拜一下,嘴裡咕噥著不吉利,要我既然醒了也趕緊洗臉換衣服跟著過去。
而我到了,該有的行程拜拜啥的都做好,在那場合我也不敢皮,可我又覺得無聊,就坐在旁邊聽家屬說話。
這些家屬跟老頭並不親,因為我對這些人非常陌生,而他們似乎也沒有很傷心,反倒是村子裏頭的老人更像死者親人。
聽他們說,那老頭的死相很難看,嘴張得很大,眼珠子都爆出來了,整個身子縮成一團,本來就是獨居,脾氣又不好,等到被發現的時候,屍斑跟老人斑都混在了一起。
這時候,有個缺心眼的就開玩笑。
看那死樣,就好像是被鎖鏈捆著似的。
作者:胡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