廁所裡的踏步聲

那是一個夏夜。

我半忍著尿意來到了被禁止上的廁所，說也奇怪，我們的寢室旁邊就有一間廁所，可是剛來到部隊時，副排長就特別下令「所有人不得上二樓的廁所！」

而我實在太懶了，不想再走到一樓去小號。

踏進廁所，還是一陣疑惑，明明不能上的廁所，每任值星還是會在早上時還是會特別叫人打掃這間。

尿到一半，我聽到了有人在踏步的聲音。

我湊上耳朵去聽，想聽出聲音的來源來自哪裡。

正當我快找出來時。

「誰！」一陣亮光緊照著我。

「誰跟你說這間廁所可以上的！」是安全士官。

「報告班長，因為太尿急了，所以⋯⋯」我迅速將尿意收了回去。

「所以？講不行就是不行還有原因啊？！明天寫自白書給我聽到沒有？」班長板著一張臉，不容妥協。

「蛤⋯⋯」我很無奈，也覺得莫名其妙。

「蛤什麼蛤？！聽到沒有啦！」班長不顧半夜，宏亮的指責我。

「報告，聽到了⋯⋯」我真的很莫名其妙。

「聽到了還不去睡覺是不是？！」班長講完，我快步離開廁所。

躺在床上的我依然憤憤不平，廁所是用來上的，不然是擺著好看的喔！我明天一定要跟輔導長講這件事。

一早，我拿著半夜趕工寫好的自白書，踏著大步走向輔導長室，而自白書裡頭寫滿我的不開心。

我敲著門，「二兵蔡智凱報告。」

「請進。」輔導長批改著公文，狐疑的看著我：「怎麼啦～」

我坐下來後，侃侃而談昨晚的不愉快、疑惑，並遞上我的自白書。

講完，輔導長拿著我的自白書，說：「智凱，首先呢，幹部宣導過的事情你怎麼沒聽進去呢，說不能上那間廁所就一定有他的緣由啊。」

「好啊！輔導長，就算是我的錯，不能上二樓的廁所的原因也不講，誰知道是為什麼啊！那廁所擺著好看的喔！」我的怒火沒有因為輔導過後而有減少的跡象。

輔導長看著我，手拿著自白書，深深的嘆了一鼻息。

「好，那我就跟你說為什麼。」

在約莫十幾年前。當時的學長學弟制還是很嚴重，二兵不服從，一兵就會出頭教訓；一兵不聽話，上兵就會介入體訓。

所以在當時的肅殺氛圍下，撐不過來的大有人在。

而陳允權（化名）就是撐不過來的其中一員。

「陳允權，你他媽在搞什麼鬼？！」

「陳允權，連這個你都不會，將來怎麼教學弟啊？！」

陳允權⋯⋯

陳允權⋯⋯

陳允權走投無路了。

在當時，申訴管道不像現在這麼暢通，甚至，往上提報只會讓自己更慘，而那時的輔導長也完全不管，只讓陳允權自生自滅，大兵日記裡的反應，也只用「加油！」「相信自己！」簡單幾個字敷衍過去。

半夜，陳允權拿著腰帶，在毫無懸掛物的廁所，將腰帶掛在喇叭鎖上，頭伸進腰帶裡頭，把腰帶縮到最緊。

三十分鐘後，一個老上兵拿著衛生紙走進了廁所，打開了陳允權自縊的那間。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據當時，允權的屁股距離廁所的地面也不過三公分，而那間的牆壁上滿滿的都是允權掙扎亂踢的腳印。

事後，輔導長發瘋了，一干人等也受到了嚴重的制裁。

連那間廁所也被封了起來。

因為曾經有阿兵哥半夜上廁所時會聽到有人踏步的聲音，但那不是踏步，那是允權掙扎亂踢的聲音。


「也是他最後求救的聲音。」語畢，輔導長遞上一瓶麥香紅茶給我。

我沈默不語的接過麥香紅茶，輔導長坐在椅子上看著我，「去過那間廁所聽到聲音的人，都會在晚上做惡夢，甚至還掛到精神科去，所以連上才會下令，不得上那間廁所。」

我皺著眉頭回憶起昨天晚上聽到的踏步聲，不僅毛骨悚然，卻也感到悲哀。

輔導長半躺在椅子上看著我，「好啦，自白書不用了，我也會跟幹部講一下的，如果再有阿兵哥進去那間廁所，再麻煩你幫我提醒他們囉。」

我失意悵然的離開輔導長室。

要回寢室時，經過那間廁所，不禁的朝裡頭點了點頭，輕輕的說聲：「學長，辛苦了⋯⋯」

編輯記錄

8/7 標點符號(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