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我的暝床

回想起來，那我小學三年級發生的事情。

那年阿公還健在，但因為年邁的關係，在浴室跌了一跤，之後就送進醫院長住。
我還記得我們會在病床吵著要看神奇寶貝，對於那時候的我們來說，生離和死別，並沒有太大個感觸；對於醫院，我的印象並不是太好，醫院外頭的白日光總是照得我扎眼，經過大門口的時候，總能看見幾個拎著酒瓶頹坐在台階的醉漢，電動門雖然新新的，但似乎是故障，總會在沒有人的時候，自己開了又關，關了又開，裡頭吹出來的冷風，總感覺比家裡冰箱的氣溫還要低。而裡頭忙進忙出的護理師，表情沒有生氣，身上總是可以聞到一股淡淡的消毒氣味。

每一次去醫院，總是有一種抑鬱的感覺壓得我喘不過去，當然，小時候，我還分辨不出這種情緒。

小時候，爸媽擔心我和哥哥長不高，總是會在十點前，趕我們兩個上床睡覺。那是發生在我和哥哥從醫院離開後的事情。

當天晚上，阿嬤如往常地留在醫院照顧阿公，老人家的作息總是比較固定，十一點多，阿公就已經打起了鼾，阿嬤簡單的盥洗之後，就躺在隔壁的空病床休息，躺著、躺著，也就進入了夢鄉。

阿嬤睡到一半的時候，突然感覺有人在晃動她的肩膀，可摔傷腿的阿公，根本不可能離開病床；當時她並沒有多想，只覺得可能是護理師來巡房，但她實在是太睏了，就簡單的應了一句：「作啥？」

那個人並沒有說話，只是更劇烈的搖晃她，阿嬤終於忍不住地睜開了眼，卻發現身體動也不能動，她的視線掃了過去，只見到一個下半身在她床邊，用一種冷冷的語氣說：「少年仔，這是我的暝床。」

說完阿嬤突然嚇得醒了過來，她坐起了身子，可哪裡還有什麼人？

就在隔天她在整理床鋪的時候，摸到她的枕頭下面濕濕黏黏的，她把枕頭一翻開，
發現是一攤血和雜亂交纏的頭髮，後來聽護理師說，前幾天晚上，有人死在那張病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