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雲華居士

修改時間 2018-09-10 07:00:20

雛人形

我曾經想要把這件事情永遠塵封在記憶深處,但故事的其中一個主角覺得不應該悶著,吵了一陣子才說服我把事情說出來。
這是今年三月中的事情,我跟我三個好朋友一起去日本和歌山自由行,其中一個朋友是台日混血,父親是日本人,由於姓氏跟某連鎖手搖飲料店撞名所以認識他的都管他叫四季春,另外兩個人阿清跟小墨是一對交往六年多的同性情侶,阿清是作翻譯的,小墨搞設計的,兩個都是怪人,我們四個都不喜歡走購物系的行程,偏好放鬆跟看人文地理。

我們四個人到了日本,開口的活自然都靠四季春跟阿清,日文白癡的我跟小墨只負責吃跟玩,一路上參拜了熊野那智大神社、神倉神社等地,小墨喜歡蒐集有特色的藝品,他除了一直拿著單眼到處拍照,還買下了很多他覺得有趣的東西。
第一天晚上我們夜宿壺湯附近的日式旅館,那是個老旅館了,到這裡為止四個人都挺盡興的,還泡溫泉泡得皮皺,只是四季春有些可惜說沒有看到神社的祭典,那時才是最熱鬧的,所以又邀我們暑假再來一趟。
第二天我們到加太打算再繼續泡溫泉把自己泡腫,到加太的時後大概是下午三點多,漁村逛完我們先在附近的海灘走走晃晃。
我跟四季春買了棒冰坐在圍牆邊吃,小墨跟阿清在四週走來走去。
這裡的海很乾淨,小墨開始在海灘上挑挑撿撿,說他是一個一米八九的少女心他自己不信,他說想要撿貝殼和珊瑚回去,手裡還提著一口大袋子。

這種悠閒的時光大概只維持十分鐘,我就聽到阿清跟小墨兩個人似乎為了什麼在爭吵。
兩個人一邊吵一邊走回我跟四季春身旁,一看情況,原來是小墨撿了一個奇怪的東西,堅持要把他帶回去。
那是一個大概有二十公分高左右的人形物體,已經被海水泡得發黑,可是不難看出他在變成這副模樣前是十分精緻的手工藝品。
那是一個日本傳統的雛人形娃娃,原本層疊的十二單衣都褪了色,木質的面部五官都爛得差不多了,小墨不管它濕漉漉發爛的模樣依舊緊抱著不放,阿清覺得它很可怕,兩人爭執不休,甚至有點吵架起來。
四季春在旁邊看到那個娃娃表情立刻變得有些難看,他告訴小墨要他把娃娃放下,可是小墨好像中邪似的,不管怎麼說都不願意放下娃娃,甚至對著四季春和阿清大吼。

我們一陣吵鬧,最後是阿清怒了,一把搶過娃娃把娃娃直接丟到海裡,小墨還想去找,被兩個人合力架離了海灘。
六點多我們到旅館Check in,小墨還在對阿清和四季春生悶氣,阿清哄他說他想要雛人形晚點再買一個新的,小墨顯得有些瘋癲,他很堅持要剛剛那個,我們都在勸他,誰知道小墨原本挺隨和一個人,這時候固執的要命。
一直到晚上小墨還在生氣,我們三個人無法,留他一個人在房間彆扭,三個人相招去泡溫泉,等到泡夠回房間的時候,我們發現小墨不在房裡。
我們原本還以為小墨發脾氣跑出去不知道幹嘛了,但仔細一看他手機錢包都沒帶,甚至沒有穿走鞋子,阿清急壞了,小墨雖然是個怪人,但他不是那種鬧彆扭會讓人擔心的傻子。

我們三個很緊張,開始到處找小墨,四季春差點想要去報警,但是這裡其實很偏僻,也不知道有沒有警察。
大約過了五分鐘,我們看到小墨晃悠悠的走進飯店大廳。
他光著腳、全身濕漉漉的,眼神空洞,嘴裡哼著奇怪的歌,一身都是海水的鹹味。
而且,他手上還抱著那個爛糊糊的雛人形,像抱著小嬰兒一樣搖阿搖的,我們三個嚇死了,大聽這時有不少人看著小墨,阿清趕緊把人帶回房間清洗,我跟四季春反鎖了房門,就看著小墨走出浴室時一臉茫然,走路都走不穩,手裡還緊緊抓著那個雛人形,不管怎麼扳他的手都扳不開。
四季春把昨天求的御守掛上小墨的脖子,終於小墨似乎醒來了,可以跟我們對話,只是臉色非常的差。
四季春到大廳應該是想問當地人要怎麼處理,我跟阿清在房間陪著他,小墨一個根本不會說日語的人嘴裡居然還喃喃的碎念著日語,阿清告訴我他一直重複說著「想要、想要去、想去」之類的話,沒頭沒尾的。

過不久四季春回來了,立刻告訴我們取消明天的行程,趕快處理小墨的事情。
隔天一大早我們從飯店出發,徒步走了大概二十分鐘才到大廳人員告知四季春必須去的神社,這個神社很特別,叫作淡嶋神社,專門收容供奉老舊、主人不要的,或是有發生一些奇異現象的娃娃,其實四季春很早就知道有這個神社了,但是因為其中供奉的神明少彥明是保護女子身體安康、懷孕安產的神明,我們四個男的,沒有一個需要懷孕安產,所以其實原本沒有要去的。
四季春帶著我們辦好手續,付費用時小墨還恍恍惚惚的,好一點的是終於不再緊握娃娃了,阿清很簡單的就把娃娃從小墨手裡取出來交給神社人員供奉處理。

我們三個人參拜過後離開神社,小墨似乎終於恢復了正常,可以跟我們正常對話,也沒有再發抖,他告訴我們從昨天海邊之後發生的事情他完全一點印象都沒有,今天一早則是有點迷迷糊糊,無法專注。
總之人是恢復了正常,還吵嚷著不想回台灣想把行程玩完,不然浪費飯店錢之類的。

回途路上四季春告訴我們,其實淡嶋神社一直有在收容人形,可是他們只收容誠心誠意送來的人形,不接受郵寄、或是隨意丟在神社的人形。
那尊被主人丟棄的人形本來就很可憐了,不知為何還淪落到海裡漂流,而小墨本身就有一點靈異體質,這件事情熟悉他的人大多都清楚,他很容易遇到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
那尊人形好不容易遇到小墨讓小墨撿了祂,自然不願意輕易離開,輾轉之下,終來到他的歸宿得到供奉。
我是覺得那尊人形只是希望有個歸宿,我們不過是倒楣了一點,正好當了一回順風車罷了,就當功德一件。

今年的七月,我們四個還是有去熊野那智大神社參加祭典,小墨依舊買他的東西拍他的照,一點陰影都沒有,也不知道是神經大條還是根本不怕,反正我是怕了,以後看到他要去撿東西我一定第一個阻止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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