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梯

叮——

老舊電梯緩慢地打開，閘門開到一半，卡住了，又關上。樓層亮燈一層一層地升至十三樓便停著不動。

電梯前，一高瘦男子笑意盈盈地重新按了按鈕，黑色唐裝下，那手背過分蒼白的皮膚隱約透出淡青色靜脈，黑、白、青相映之下竟也不顯得突兀。

男子名為衛筑，蒼白無血色的臉上有雙自帶微笑的黑色眸子，如綢緞般的長髮隨意辮了條鬆散辮子垂至腰間。

老舊泛黃的熒光燈偶爾閃爍，不時發出電流通過鎮流器的聲音，又再次亮起。無數飛蟻在斑駁的牆壁上來回攀爬，偶爾和那灰白色的大飛蛾一起不屈不撓撞地擊燈管。所倖時代變遷，就算飛蛾撲火了也不至於屍骨無全。

叮——

閘門再次打開，衛筑在門外等了半晌才走進電梯箱，按了樓層號碼後靜靜地等門自動關上。
此時一隻黑色皮鞋在閘門正要關上之際險險踏入餘隙，門遭到阻礙再次打開。

帶頭進入的是一名戴著墨鏡，身材略健碩的捲髮中年漢子，尾隨著幾個看起來流里流氣、二十出頭的頭髮色彩斑斕的小流氓。

電梯内，中年人拍拍肩上雨滴，對衛筑笑了笑。「小哥，雨大著呢。」而身後其中一個小弟按了樓層號碼後發現門久久還沒關上，呿了一聲，不耐煩地猛戳關門按鈕，待門關上後再咒罵了幾句。

看了眼小流氓的舉動，衛築依舊掛著笑意卻不打算理會中年人。中年人也不怎麽在意，把注意力都放在不斷往上跳動著的樓層顯示器上。

外人看衛筑是笑而不語。實際上衛筑是一整個神游太虛去了。有雙自發性帶笑的眸子是很方便的一件事。

然而，小流氓對於老大的搭訕沒被理睬，覺得不滿，瞪了衛筑一眼。發現老大沒有什麼表示覺得這是老大在給自己表現的空間，繼而大放厥詞：
「你小子！沒聽見我老大在和你説話嗎？！」態度之囂張，表情之憤怒，語氣之挑撥，完全就是不可一世的樣子。

垂下眸子，衛筑眼觀鼻鼻觀心，並沒有給予回應。

此時，電梯停在三樓，閘門開啓，卻沒人在意門外根本沒人進來。中年人任著小流氓對衛築嗆聲沒有表示什麼。而身後另外兩個小跟班好奇往外看了眼，便按按鈕把門關上。

然而，電梯卻沒有再次升爬，愣是停留在三樓。這時，閘門再次打開，卻還是沒人進來。

閘門開著的時間足足有七分鐘之久。嗆聲的小流氓聲量越發提高，罵詞更是無比多元化甚至不重疊。這時，衛築眼神瞟向小流氓，若有似無地，卻莫名震懾。小流氓被這一記眼神噎了下，看了眼身邊的中年人，開始有些外厲內荏。

突然間，電梯箱晃了一下，門關上了，開始向上移動。卻每一層都停了三分鐘，直到六樓，門依舊打開，電梯門外依然空無一人。

「滿了。」聲音冷清，卻悅耳，空靈。衛筑漫不經心道。

依舊沉溺在嗆聲的樂趣中的小流氓被中年人抬手制止。

忽地，頂上光源電流不穩似的啪啦閃爍起來，梯箱一個劇烈的震盪，小流氓還沒來得急反應，就重心不穩地以異常難堪的姿態摔倒。
下一瞬間他連忙撐著地上爬起身，一個錯眼，自跨下望去後邊，竟是一對對漂浮離地的腳！

雙目忽地瞠大，他倒抽一口氣，驚嚇聲自喉嚨深處將奪腔而出的瞬間，被硬生生地截斷。小流氓張著嘴巴一隻手捂著胸口拼命倒退，直到背部貼墻爲止，另一隻手更是攥緊老大的褲腳死死拽著不放。

一滴汗珠順著額際滑下臉頰滴落金屬板地面，濺起一圈灰塵。

「我說，滿了。」

冷清的聲音再次響起，對現下的小流氓來説猶如天籟。擡頭望向衛筑，只見那帶笑的眸子看著自己，修長手指抵放唇前，這是個噤聲手勢。末了還往自己俏皮眨眼。

小流氓捂著喉嚨一整個風中淩亂。

最後，電梯再度闔上門，升起。到了十一樓，衛築踏出電梯，頭也不回地打了個響指。同一時間，小流氓猛地大口喘氣並不停的咳嗽。

「老、老大！老大！！我……」

「閉嘴！」中年人喝止他接下來要說的話，蹙眉望著衛築背影。該死，邪門的東西。

衛筑邁出的腳步停頓，卻沒有轉過身。「趕時間的話，就走樓梯吧。把人關在門外是不禮貌的。」語畢， 他輕輕笑了下，留下一眾人等緩步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