刷墓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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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蘋果櫻

　 這件事發生在我十九歲，那年我回到日本唸書，第一次住進這棟有百年歷史的傳統日式建築，院子裡種了好幾棵高大的果樹，每棵的樹齡都在七、八十年以上。
是體質的關係嗎？每次待在家時都會有一種被打量的感覺，那股視線來自於庭院旁的小屋，屋內供奉著歷代祖先的牌位，或許祂們只是為了我這個第一次見到的成員感到好奇吧？至少，在視線中我沒有感受到敵意，但這種感覺搭配這樣的場景，總令我有身處靈異電影的錯覺。

　　這天我一個人在房裡睡覺，睡到半夜只感到喉嚨一陣火熱，原來是空調把房裡的水份全吹乾了，害得我不得不在深夜時分下樓到廚房倒水。

　　踏上階梯，腳下的木板果不負所望的發出相當應景吱嘎低鳴，一樓的灰暗讓昏沉的我清醒了過來，猶豫著是不是要繼續走，因為醒過來的腦袋告訴我一件事，要到廚房必須穿過庭院，而它的門口，正對著那間供奉牌位的小屋……

　　雖然知道祂們並沒有敵意，可膽小的我實在不願在這種時間去打擾祂們，那種看進骨子裡的視線，在白天就已經令我渾身不舒服，更遑論現在是深夜？但喉嚨傳來的燒灼感不停催促，只能硬著頭皮，在『吱嘎…吱嘎…』的聲音下一步步走向廚房。

　　好不容易撐到目的地，一杯冰涼的水澆熄了喉頭的火焰，我正心滿意足的準備回房睡覺，然而轉身竄入眼簾的門外景，不是依舊寂靜漆黑的紙門，而是一點幽幽淡淡的火花從那間小屋內亮起，一個佝僂的影子正映在紙門上，隨著火光一起微微搖晃……

　　當下也不知中了什麼邪，膽小如米粒的我竟不由自主的抬腳，一步一步走到紙門前，右手輕輕的將紙門拉開一條縫，足以讓我看清房內事物的縫…

　　裡面那一層層如階梯般的供台，一如往常的擺滿這個家百年來的祖先牌位，但此時供奉台前卻多了一個身影，穿著陳舊和服的老婦背對著我，坐在台前的榻榻米上。

　　我全身寒毛急竪，十九年來的經歷非常直接的告訴我眼前的老婦絕對不是人，但我卻像被釘在原地一般完全無法動彈，只能任由一股冷意由腳心迅速的竄上頭皮，而此時老婦像是發現了我，整個人像坐在轉盤上一樣緩慢的轉向我，黯淡的火光下，我看不清老婦的長相，只記得那雙眼睛，深邃的像是要把我吸進去一般，而從祂轉向到與我四目相對，不過短短數十秒，卻讓我覺得像過了數小時一樣，渾身上下都被冷汗浸溼，意識也開始模糊，就在我感覺快昏過去前，一個蒼老的聲音在腦裡響起……

　　『墓碑…髒了......妳一定要幫我…洗乾淨……』

　　再次醒來時已是早晨，窗外的鳥叫提醒我自己已經回到二樓房間，帶著仍渾噩的腦袋走下樓，看到母親正對著鏡子梳妝打扮，一副要出門的模樣。

　　「媽，妳是不是要去墓園洗墓碑？」

　　母親滿臉驚訝的回頭，意外我怎麼會知道她的行程，於是我將昨晚的事告訴她，聽完後嘖嘖稱奇了一番，原來上個月去祭拜祖先時，發現祖母的墓碑上佈滿一堆黑色斑點，於是這週趁著有閒，正準備去清洗，雖然驚奇我的遭遇，但母親仍覺得是我不經意間聽到她們在討論，日有所思夜有所夢罷了，便安撫我幾句，自己帶著清潔用具出門了。

　　這晚我雖沒再見到什麼異狀，但心裡總有一種不踏實的感覺，怎麼睡都睡不好，隔天一早我便向母親問起清洗墓碑的事。

　　「唉，別提了，昨天我在那刷了一整天，用掉好幾瓶清潔劑，連手都搓破皮了，但那些斑點就是不掉，我正打算換幾瓶強效的洗潔劑再去試一次呢！」

　　「這樣啊…還是換我去試看看？」

　　聽到一向不喜接近墓園、靈堂的我提出這個要求，母親顯得有些愕然，但想到昨天我說的事後，便決定帶我一起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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搭了兩個多小時的車程，我終於來到祖母的墓前，看著小小的墓碑上滿佈像黴菌一樣的斑點，雖然從未見過祖母，但心裡還是泛起一絲不捨，正準備彎下腰用母親替我準備的清潔用具刷洗時，那個蒼老的聲音又出現了…

　　『不要…用那個不孝媳婦的東西…我…不喜歡……』

聽到這句話的我雖然是在大白天裡，也因話中不悅的語氣起了陣雞皮疙瘩，但接下來問題來了，不用這些清潔用品，那我要怎麼清掉這堆黑斑呢？

　　正在束手無策時，墓旁一塊黑色的小圓石映入眼角，我像是被下指令般丟掉手上的刷子，拾起圓石就在墓碑上擦了起來。

　　說也奇怪，不過用圓石輕輕擦過，那堆難纏的黑色斑點立刻變淡不少，前後不到半小時，我就把所有的黑斑給擦乾淨了，連水都不用！

　　帶著奇異的心情回到家，也從母親口中證實了她與祖母的確感情不好，我看著手裡的小圓石，心裡想著：祖母究竟是因為不想讓母親那麼好過，還是是想見見我這個從未見面的小孫女呢？（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