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張成全

修改時間 2018-09-10 07:00:20

小鬼

Lucy的同事緣並不好,她是公司目前最資深的業務助理,但可能因為長期自以為是、倚老賣老,新進同事對她從敬畏變成不如遠之,與她同期或是近期的同事們也多已轉調或升職,只剩她,一待就是10年的業務助理,慢慢的,她漸漸被排除在後輩的圈子外。

算起來,與她交情還不錯的應該是晚她一年進公司的Janet吧。雖然Janet其實有自己的同事朋友圈,也早已身處不同部門,但她還是不定時的會約Lucy一起外出午餐,聊聊近況什麼的。

三個多月前,Lucy去了一趟馬來西亞之後沒幾天,就向公司請了一個月的病假。同事們都不知道她請的是什麼病假,Janet也試著電話跟她聯絡,但電話總是無法順利接通。

然而,當Lucy銷假回到公司之後,她們的交情起了變化。

她還記得當她得知消息趕到Lucy的座位想要表達關心時,Lucy的冷淡表情使她退了幾步,尤其,她清清楚楚地看見,在Lucy的身旁,有一團大約一個籃球大小,卻看不清楚是什麼的黑影盤踞著。

其實,除了家人,沒有人知道,Janet看得見那些一般人看不見的〝東西〞。

雖然經驗讓她在看見〝那些東西〞的時候,可以很平靜地假裝正常。但當這些東西出現在自己在乎的人身邊時,她還是會忍不住的嚇得混身發抖。

「你不用跟其他人一樣來假裝關心,我很好。」。Janet沒有意料到,放下手邊工作跑來關心的結果,得到的是Lucy這樣的回應。

儘管如此,她還是想著,該怎麼〝暗示〞Lucy留意自己的安全,她直覺,Lucy應該招惹到了什麼東西。

但Lucy的冷漠,讓她還是決定安靜離開。那天以後,她們倆就再也沒有相約午餐了。



一個半月前,人資部對內公開招募子公司在上海的管理職,即使現在台幹在大陸已經不像從前的光景,但畢竟仍是管理職,且子公司所經營的餐飲事業,仍是值得期待的。因此,這個職位確實吸引了許多希望再上一層樓,又沒有什麼家累的人報名。

當Janet收到人資部的E-mail遴選通知時,她看見候選名單中,Lucy的名字也在上面。而除了他們兩個,還有樓下客服部的主任Henry,和隔壁行政部的小組長Michelle。

她看到名單就已經失掉了一半的信心。那個Henry來勢洶洶不說,一向強悍不可得罪的行政部更是馬虎不得,她不禁在心裡笑起自己居然敢報名那個職缺。

但她沒有因此學乖,反而轉發了那封E-mail給Lucy,打上幾個字:「一起加油吧!」。

但一直到下班前,她還是沒收到Lucy的回應。不讓自己多想,她覺得應該開始把重心放在兩個禮拜後的面試presentation上,而不是顯然已經不在乎彼此交情的Lucy。

日子一天一天地接近,就在四個人面試的presentation會議前三天,Janet的經理走到她的位置,表達了關心。

「怎麼樣?你的presentation準備的如何?」,經理這樣問著。她其實很想做作的跟經理拍胸脯保證〝我一定做的到〞,但畢竟她真的只是抱持試試看的心態,加上經理也不是那種愛聽好聽話的人。

她只能含蓄的說:「差不多了!經理不用擔心。」,經理丟下一句「Good!」之後,本來已轉身要離去,卻又回頭說:「聽說樓下的那個Henry很拚喔,每天下班之後準備自己的履歷presentation,聽說弄到自己兩個禮拜瘦了快5公斤,他們客服的經理都不忍心看他這樣了…」,說完,經理「哈哈哈」的笑著走回辦公室。

Janet尷尬的陪笑,旁邊同事也跟著應和著。但這讓Janet突然想見見這個Henry,事實是,她早已聽說這個職缺贏面最大的就是Henry,此刻,她就是忍不住的想要看看Henry是個怎樣的人。

透過本來也是客服部轉調過來的同事,利用去找人聊天的藉口,Janet走進了客服部。不絕於耳的是客服人員戴著耳機的說話聲,同事對她比了比不遠處的一個小主管座位,她明白那裡坐的正是Henry,當她和同事正要往那個座位前進時,一團晃在Henry座位隔板上的黑影,讓她停下了腳步。

沒有花多少時間,她想起那團黑影,不正是之前在Lucy身邊看到的?!

通常,她只要假裝看不到就不會有事,但不知怎地,她對那團黑影有很大的陰影,無形的壓力讓她嚇得不敢再往前,跟同事說了人不舒服之後就衝離了那裡。

連續三天,Janet一直在擔心貿然去向Henry提出警告,會不會讓Henry覺得她在使賤招。沒想到,面試會議當天,Henry缺席了。

據主持會議的人資主管當場告知,Henry前天下班出了車禍,幸好沒有很嚴重,但這個職缺無法等Henry痊癒,所以他無法參加這次的徵選。

Janet張著嘴聽完主持人的說明,那團黑影,果然有問題。

她很自然地把眼光望向同樣也是候選人的Lucy,但Lucy只是低著頭,一頭短髮甚至遮住了她的臉,讓Janet根本看不清楚Lucy當時的表情是什麼。

但會議隨即開始,沒讓Janet有多餘的時間想其他的事情,根據抽籤結果,由Michelle開始。

Michelle自信滿滿地坐上主講位置,打開筆電,但她花了好多時間在尋找自己的檔案,會議室裡開始出現了幾種表情,有人不耐煩,有人跟著著急,但都比不上Michelle本人的慌張失措。

Janet同樣嚇傻了,但她在意的並不是Michelle居然在那台小小的筆電畫面裡找不到自己準備多時的檔案。而是,將Michelle整張臉蓋住的那團她熟悉卻實在不想再見到的黑影。她完全說不出話來,主講座位上的Michelle更是漸漸失態,像是快發瘋了一樣,即使會議室裡的人都試著幫她,但她就像是失了智一樣的完全想不起來檔案到底放在哪個資料夾。

直到,會議主持人宣告會議暫停,Michelle大哭著衝了出去,面試官、人資主管跟著離開。Janet卻還是怔怔的坐在原位無法動彈。

那團黑影到底是什麼不重要,很顯然,她在傷害她的同事們。她聯想到Lucy,那團黑影最早是跟著Lucy的。

Janet立刻起身追著Lucy的身影,但她隨即停下了腳步。

那團黑影就在那兒,就在Lucy的身邊,這會兒,她似乎漸漸看清楚那團黑影的樣子。

媽呀~~Janet真的嚇壞了!!

那是一個小嬰孩模樣的黑色半透明陰影!!小嬰孩把自己掛在Lucy垂下的右手,晃呀晃的就像在盪鞦韆一樣的,再爬呀爬的爬上了Lucy的肩頭。

但Lucy似乎並不清楚自己身體的異狀。

難道?難道?
Lucy養小鬼??

Janet感覺自己有點呼吸困難,努力思考著所有發生過的事情,
是什麼讓Lucy決定跟〝鬼〞打交道。

但Janet似乎忘記了自己的處境。

她看著Lucy肩上的小黑影,原本似乎並不知道她看得見的那團小黑影,突然轉頭望向了她。

小嬰孩眼露凶光,從Lucy肩上往Janet跳了過來,伸出了小小手,五根手指都是尖銳指甲的小小手,往她臉上畫了過來。

「啊啊啊~~~」。整個辦公室都聽到了Janet的尖叫。



Janet這時才想起,除了Henry和Michelle以外,
自己就是Lucy下一個競爭對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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