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頭鶯

此篇跟大家分享的，是作者的親身經歷。

我的祖母家，在白河東山。
由於離雲林有些距離，久久才去一次。

我都稱呼那兒為“山上”，因為真的是在山上。
蹲式廁所極其簡陋，失足就會直接滑落化糞池。
石頭牆壁的浴室，時不時有超大隻"喇牙"(台語)。
蝙蝠和虎頭蜂之類的，更是常見之物。

對我來說，祖母家即使是大白天，都是令人毛骨悚然的。
後來因為家家都有的那本難唸的經，我就沒再去過那地方。
多年後再次前往“山上”，是因祖母過世。

三合院的院子中間，擺了簡單的靈堂。
拿著香祭拜祖母，心中沒有其它想法。
遺照裡面的她，看起來比生前健康許多。
冷冷清清，沒有任何子孫落淚。
我選擇離開現場。

而不知不覺，竟走到那間蹲式廁所前。

附近雜草叢生，還隱約能聽見嘀咕聲。
一抹影子從頭頂呼嘯而過。
我下意識移動視線，原來是隻貓頭鷹，牠停在很近的樹枝上。

但不對呀……現在又不是夜晚！
正這麼想著，貓頭鷹竟成了人頭鷹？
哪時變的？？我睜大雙眼，準備隨時逃跑。

貓頭鷹的身體像是用電腦合成似的，硬生生崁著祖母的頭。

沉默，且面無表情。

「您……有什麼事要交代嗎？」我小心翼翼。
這時貓頭鷹展開翅膀飛離。
我連忙跟在後方追去，祂飛到靈堂上空繞幾圈，然後飛走。

「你們有看到嗎？」我問。
「什麼？」親戚們疑惑。
「貓頭鷹！」我指向天空。
「喔，這兒很常見啦！」親戚回。
「牠的頭是祖母。」我說。
「別亂講話。」親戚們同聲斥。
「難道真的沒有人看到？貓頭鷹的頭是人！而且是祖母！」我重申。

從大家表情之中，我知道……
無論貓頭鷹或貓頭鷹的頭，都沒人見到。

親戚們開始談笑風生，彷彿今天只是一般的短聚。
祖母身邊沒有孝順子孫。
即使祂明明是跟兒子媳婦住，卻缺乏關懷。

直到死前，都仍過著＿
吃過期與發霉食物的生活。
難怪，祖母的眼神蘊含哀傷，對於所有子孫，毫不留戀。

直到今天，“山上”我再不曾去過。
也真的，不願再踏入那地方。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