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酸檸檬

修改時間 2018-09-10 07:00:20

請神?請鬼?

老一輩的人有個很可愛的習慣,就是很喜歡問鬼神。
舉凡小孩嚇到收驚吃香灰、合八字算命盤、親人走了放不下要觀落音、最最最常聽到的,就是去宮裡請神問事。
記得鄉下有間宮廟,那個應該稱為廟公跟乩童,就是一個負責請神上身,一個負責翻譯神的語言。
小時候很喜歡看乩童上身後,全身抖動的樣子,再加上祂說的話,一般人都聽不懂,那個畫面就顯得很詼諧。
現在想想,果真是小屁孩才有的想法。
很多婆婆媽媽會去問很多事,但聽到最多的,居然是外遇抓猴?
小時候覺得神明好厲害,連男人偷吃都可以抓到,但長大才發現小時候真是愚昧的可以,神明哪會管這些呢!
廟公應該只是以常人心態做解釋,畢竟都是勸和不勸離,廟公也算見多識廣,講起話來文鄒鄒的,又是成語又是詩詞的,把那些婆婆媽媽唬的一愣一愣的,不但笑著離開,還都會捐些香油錢。

村裡有個小霸王叫阿雄仔,聽說父親是酒鬼會打人,母親早被打跑了,年邁的爺爺奶奶管不動他,所以才養成野性子,打架鬧事偷東西……總之壞事都有份。
可是鄉下人總是淳樸,想到他總是挨父親的棍子,打得遍體麟傷的,母親又被打跑了,也是個可憐的孩子,對他使壞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那天阿雄仔剛好看到乩童起乩,看得目不轉睛,口中還唸唸有詞,不一會兒他就不見了,後來再出現時,懷裡不知揣著什麼,鼓鼓的一包,從後巷鑽進去就不見人影了。
鄉下的夜裡是很寧靜的,大夥都早睡,但那淒厲的一聲尖叫,把村裡的人全嚇醒了。
大夥跑出來後交頭接耳的,弄不清是哪戶人家的叫聲,只好逐戶逐戶問。
『雄仔~~』
淒厲的叫聲又傳來,大夥一聽連忙跑到阿雄仔家。

剛到門口,還來不及問發生什麼事,大夥就看得瞠目結舌。
阿雄仔像隻畜牲一樣,用四肢走路,眼耳鼻口舌七竅全都流著鮮血,嘴裡嚼啊嚼的不知道咬什麼。
『雄仔,雄仔他…剛剛撲倒他爸…把…把他眼頰肉……咬…咬下來了……嗚嗚…』
阿雄仔的奶奶驚魂未定,把剛剛看到的恐怖一幕說了出來。
『啊!』村民此起彼落的大叫,原來他嘴裡嚼的是雄仔爸的臉頰?
這一看就像是中了邪、附了身,村民七嘴八舌的說該去找廟公來。
約莫半個時辰後,廟公及乩童臭著一張臉來,大概是睡到半夜被吵醒很火大,兩個人臉拉的跟馬一樣長。

不過看到阿雄仔的模樣後,廟公跟乩童都愣住了,彼此還對看了一眼。
後來,廟公回去拿了一點東西,再回來時居然就地開壇請駕。
只見乩童先是上半身換上像肚兜的紅衣,再在頭上綁了條紅帶子,由廟公焚燒一張黃符後,乩童右腳不幾跺地,雙手擺了指法,口中開始唸唸有詞。
村民們不分男女老少,全都誠心跪下。
後來乩童一個後空翻,廟公大喝一聲:『三太子在此,什麼孤魂野鬼,速速現形。』
我看得目瞪口呆,原來乩童真的可以請神上身耶!我還以為只是做做樣子,賺點香油錢罷了!
阿雄仔停下動作,愣愣的往乩童走來,沒有撒潑,沒有作惡,只是流著兩行血淚。
乩童接著講了一串沒人聽得懂的話,廟公沉思了一會,突然開了口。
『所以,您是黃家的奶奶?』
阿雄仔點了點頭。
『你們家早搬走了,怎麼您還流連在這?』

乩童又說了一串話,阿雄仔突然轉身,走到牆角下伸手挖了挖,再轉身看向乩童。
廟公沉思了一會,大聲說道:『明兒個會幫您入土,您安心去吧!』
阿雄仔兩手作揖,朝乩童跟廟公像是拜謝一樣,然後就倒地了。
村民開始七嘴八舌的討論起來,廟公示意大夥安靜,把整個事講了出來。
『各位,大家沒猜錯,十五年前黃家藉口要帶奶奶去大城市養病,舉家搬走,其實是騙人的。』
村民們都咋舌了,不過很快又討論起來。
『原來黃家媳婦一直虐待奶奶,把老人家關在矮灶下,所以老人家只能蹲著身子,用四肢爬行,但惡媳婦又不想拿糧食給老人家吃,於是偷偷在飯裡加了藥,老人家才會七孔流血而死。』
聽此,村民無不落淚,小小的村裡發生這種惡事,真是人神共憤,但別人家務事總是不敢管太多,黃奶奶又沒訴苦過,而且後來黃家搬家也是說去城市給奶奶養病,那時還覺得子孫挺孝順的。
誰知道…唉!
『剛剛黃奶奶已經指出她的屍骨被埋在牆角,待會天較亮時,請村民但幫忙將屍骨挖出來,我好替黃奶奶淨化一翻,讓老人家入土為安。』
村民聽廟公這樣說後,各自回去拿工具準備幫忙。
這時,阿雄仔悠悠醒來了,嘴裡一陣腥味讓他吐了出來,發現是一塊生肉,弄不清原因的他,眼淚鼻涕流滿面。
阿雄仔的奶奶趕緊抱了抱孫子,並問他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阿雄仔原來蹶著嘴不說,但當大夥講出剛剛發生的事後,阿雄仔看著自己十根手指沾了滿滿的土,一臉血跡,再想到剛剛含著生肉的恐懼,突然全身發抖,嚎啕大哭。
『我…我看那個乩童上身很好玩,就…就…偷偷去拿了符,背……背下他請神的話……回家…回家就想試試…,然後,我看到…看到一個紅光,就不知道了……嗚…嗚…』
真是誤打誤撞,原來阿雄仔沒天命,是請不了神的,沒想到陰錯陽差,請到冤魂,可是也因為這樣,解了一件埋藏了十五年的冤情。
隔天大夥都去送黃奶奶入土,當天晚上大夥很有默契的都夢見黃奶奶來道謝,一如她平常和藹可親的樣子。
至於黃家子孫有沒有報應,不必擔心,與神同行裡不是有七層地獄嗎?
殺人地獄……逃不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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