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林儒謙

修改時間 2018-09-10 23:00:19

早點回家,不要讓阿公擔心!

我是國中的老師,這是八月底甫開學所發生的事......。
開學日前一天,是全校的返校日,學生早上只來兩節課,第一節是要打掃校園,第二節聽完導師宣布明日開學注意的事項後,就放學了;之後老師要開期初校務會議,下午參加研習,所以,既然學生來到學校,當然不能錯過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
我先前就要求他們返校日要繳交暑假作業,缺交的跟家長聯繫並確認後,就留在學校完成,這大概是整學期唯一一次可以不用花自己下班後的時間去陪學生寫作業,看著這些「小鬼」哭喪著臉,奮力的完成暑假作業,努力爭取最後半天的假期,那股拼勁,想到都會笑啊(哈哈哈哈)。
當天下午三、四點,留下的學生早已完成作業,也都已經離校了,但是只剩個悲慘男學生還沒走,他叫阿偉,是成績後段的學生,平常在教室靜靜的,獨來獨往,沒什麼朋友,許多老師上課問他問題,會喃喃自語,可是沒有正面回答老師,所以阿偉常常被老師留下課輔,缺交作業也是家常便飯。
阿偉的人際關係也欠佳,同學常常嘲笑他,他的制服總是髒髒的,身體也常散發汗臭味。我並不會苛求阿偉的成績,只要求他作業要準時交…...。這次會留阿偉也是其他同學投訴他之前作業拖欠,自己被學生批評多次偏袒阿偉,非常不公平,索性就狠下心來把阿偉留下,並要求他必須要把之前拖欠的作業完成才能走。
阿偉靜靜的待在教室完成作業,他也沒有面露不滿或憎惡,似乎很喜歡自己獨處,並享受教室空無一人的感覺,他握著那支短到不能再短的木鉛筆,吃力的寫著旅遊札記,這個作業對阿偉來說,也是憑空捏造,因為阿偉的家境並不是很好,平常回家應也會幫忙農務,從他黝黑的制服可以略知一二。
阿偉除了閑靜少言,課業表現不佳外,其實沒有什麼讓老師感到頭痛的問題......,傍晚的金黃陽光,揮灑在阿偉彎曲的背和纖細的手臂上,一顆豆大汗珠就從他的額頭滾了下來,這是多麼壯麗的景象……。
「已經六點了,該放手了!」我心裡默念著,決定要讓他回家,而且要接送他平安回到家。
「阿偉,今天已經很認真了,沒寫完的之後再完成吧!」我示意他收拾東西準備離開,我跟阿偉約定待會在校門口碰面,自己先去總機室設定好保全,再開車去載他,一同離校。不過阿偉想陪我,跟我到總機室設保全,不過我堅持他去校門等我,因為學校的機房重地是不隨便讓學生進入的。
「咚-咚-」我設定完保全之際,我的電話響了,是教務主任打來的。

「喂-我是主任,你今天是不是有留學生下來課輔?」
「嗯,有個叫阿偉的,他作業好幾次缺交,今天留他下來完成。」
「這樣唷。他的阿公剛才有打給我,說孫子還沒有回到家,阿公現在人已經去學校找你了,他也沒留電話,你碰到阿公再跟他說明解釋清楚,不要讓阿公擔心。」
「真還假?」

接到主任的電話,我是訝異的,因為自己從來不會出過這樣的差錯,身為老師,也懂得「安內必先攘外」,要留學生也必先取得家長的同意跟諒解。我是看著通訊錄,打電話給阿偉媽媽的,她同意我留阿偉,還稱讚我是認真嚴格的好老師,願意花時間督導小孩課業。
正當我還在思考該如何去找阿偉的阿公時,門外設置的保全警鈴響起,我再次拿出感應卡解除保全,走進總機室看著儀表板,信號正是從我的辦公室發出的,有人進去我的辦公室裡,是阿偉的阿公嗎?可是我離開前有鎖門,還是我門窗沒關好,被風吹開了?我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回到我的辦公室。
辦公室依舊完好無故,我的書桌也沒有留下任何字條,我快速地把辦公室再巡視一遍後,確定好進出的門有上鎖後,便準備離開。我的辦公室在二樓,辦公室所處的樓層,有個地下室,平常做儲藏室使用,發電機房和消防泵浦室也設置在那,是校園陰暗隱蔽的角落,也是學校反霸凌的重點宣導地點。
就在我要離開時,發現通往地下室樓梯間的電燈開關被打開,本來我應該可以直接關掉就閃人的,但是,當時的我覺得這個開關被打開是非常不尋常,「會不會是有人跑到地下室找我?」不知哪來的邏輯和勇氣,我竟然敢尋著燈源,走入鮮少踏進的地下室。
走入地下室,頓時感到一股寒意,緊接著濕氣撲鼻而來,地下室是有安置緊急照明燈的(就是平常我們在電影院看到綠色底,白色字,有個人形遁門而出,標示方向寫著「緊急出口」會發亮的牌子),而且在逃生通道轉彎處都一直有點白色的燈泡燈,所以還不算陰暗,但是自己仍然不由自主拿起手機打開手電筒照明。
就在我到達地下室的時候,赫然發現有個手持柺杖,穿白汗衫,走路顛簸的人影,我看到「他」時,「他」出現在緊急照明燈的底下,緩緩往左邊方向走去,就這樣消失在我面前。地下室通道走到底,通過那個緊急照明燈,往右轉會到是發電機房,左轉是通往消防泵浦室。
「他是去了消防泵浦室!」我加快腳步,準備朝消防泵浦室走進,往由於我跟「他」是有一段距離,沒有看清楚「他」的長相,不過緊急照明燈昏暗的綠光照映在「他」的身上,他不急不徐的步調和身影,現在回想起來,還是令人不寒而慄!
到了消防泵浦室,門竟然是開著的,而且裡面的燈也是亮著。走到這裡已經沒有其他出路了,只能再往回頭走才能出地下室。消防泵浦室不算大,東西也不算多,站在門外,可以目視裡面有沒有人的,但是,不死心的我,還是走了進去,找尋「他」的身影。

「碰─」不曉得哪裡來的一陣冷風,硬生生的把門吹關了起來。

就這樣,我在地下室上演了一場驚天動地脫困記。地下室收訊不良,手機沒有訊號,也是打不出去的,我困在裡面「叫天不靈,叫地不應」約半小時後,阿偉和保全人員來到地下室,發現了我,開門讓我出去。阿偉很聰明,久候不遇便到總機室找我,找不到我,打我的電話不通,便看到總機室外貼有保全公司的電話,他打電話請保全來,保全便跟他來到了地下室…。
載阿偉回家的路途上,我問他家裡是不是還有阿公,他竟告訴我,他的阿公在讀小五時就已經離世,阿偉問我是怎麼知道阿公的,我不敢跟他說我在地下室遇到的情況…,便推托說是媽媽跟老師說的。到了阿偉家,除了跟阿偉媽媽致歉之外,我也在客廳牆上看到阿偉阿公的照片,離開時,我發現角落有一條竹藤杖,我指著並詢問阿偉媽媽,媽媽告訴我這是阿公的遺物,阿公生前就靠著拐杖行走,即使行動不便,也會拄著拐杖在家門口,等著阿偉回家…。
截至投稿之前,我調閱當天學校監視器,找不到那位拄著拐杖走入地下室的老人;我也再次詢問過主任,主任也確定當天的確接到一通老阿公打來要找阿偉的電話;我也問過阿偉,那天放學後有沒有看到一位拄拐杖的阿公家長,阿偉也說早上就放學了,當時學校應該就剩我們師生兩人…。
經過這件事情後,我也沒有在放學後留學生下來寫作業了……,不過,阿偉開學以來作業缺交的情況還是很嚴重,該怎麼辦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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