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留下嗎(下)
卞恩祖嚇得甩過頭,周遭的聲音又漸漸回來,阿宥還在一邊搖他的肩罵。
「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想到恍神!」
「你剛剛有沒有聽到!?彭佳───不是這東西它喊我名字。」
「她從頭到尾都在笑,你是幻聽了吧!」
幻聽……卞恩祖茫然,分不清剛才怎麼回事。
阿宥苦惱抱頭,忽然一個激靈,拍拍卞恩祖。「不是有說它們會怕三字經,要不要來試試!」
說實在,要不是沒法兒,卞恩祖真想拿手電筒敲他腦袋。三字經這點子他在網路上看過,但他覺得可信度低,根本智障,現在倒好自己非要智障一次不可,他甚至考慮跟阿宥拿他口袋裡的蒜頭塞到彭佳嘴裡。
被壓住的彭佳開始掙扎,雙手猛拍地面。
「幹,快一點,不然她等一下反壓你,小心名譽不保!」
卞恩祖抱頭崩潰,只好點頭答應。
「幹拎娘幹拎娘幹拎娘幹拎娘幹拎娘───」兩人瘋狂的對彭佳齊聲狂罵。
卞恩祖緊閉眼,壓根兒不知道彭佳怎樣,只想罵到她停下動作在停止這白痴的驅鬼做法。
倏然,他腦袋被人重重巴下去,他睜開眼,是紹興!阿宥痛得流淚抱著被巴的位置。
「操你們腦是空的啊!」紹興張口大罵,眼神已經不是鄙視可以解釋,她用更深沉更侮辱性的目光。
他身下的彭佳哪管他們的尷尬狀況,繼續癲狂笑著,紹興眼神發狠,臉臭得比化糞池還厲害,直接揚手賞彭佳一巴掌,卞恩祖登愣,彭佳一下被她巴暈了,臉上還印著熱騰騰的新鮮五指印。
此刻,卞恩祖深覺紹興是個不能招惹的女人,剛才的力道要是打在三歲娃兒臉上,估計頭顱都飛了。
陰風吹過,夾雜微弱的孩童哭聲。
「愣什麼,你揹上她快走!」紹興指揮官對阿宥下命令,阿宥骨子裡也認為理所當然一樣,雖然哭喪著臉,卻也還是揹起彭佳。
「妳沒事吧?」卞恩祖沒忘她受傷的事。
「撞個牆快散骨而已,別囉嗦,快走。」
他們到飯店外之後,毛怪和其他團員也全在外面。
「你們怎麼躲的,難找死了!」毛怪大聲著,見阿宥背上揹著一個女的,不禁問道:「發生什麼事了?」
卞恩祖考慮該怎麼回答,該說是嚇暈了才對,亦或打暈更正確?
「房子不乾淨,嚇暈了。」他先簡略回應毛怪,然後催著大家出大門,丟榕樹葉下山。
大家也不是第一次玩,有的人信鬼神,有的人不信,不管是不是無神論者,見他們臉色死白還冒著冷汗,沒白目逼問,趕緊下山。
今晚大家是約在捷運站,再由卞恩祖和毛怪開車載大家上山,卞恩祖是一般四人座客車,毛怪是九人座廂型車,本來會依照原來的分車座位,但卞恩祖和紹興他們是最後一批一起出來,加上阿宥還揹著彭佳,自然讓他們坐一車。
照慣例,要先去一些地方繞一繞才能回家,卞恩祖和毛怪決定先帶大家去超商解解口腹之慾。
紹興在車上陪暈厥的彭佳,阿宥則那個沒心情吃東西,自己一人蹲在一邊狂抽菸,從他的角度看阿宥,他跟煙囪沒啥兩樣。
卞恩祖買了奶茶跟三明治到車上給紹興,順便提醒她椅背後有他晚餐時買的水,要喝可以自己拿。
想開口安慰她些什麼,毛怪正巧走來搭上他的肩關心問:「你們還行吧?同學怎麼稱呼?」
「紹興。」
「邵青。」
兩人互看一眼,邵青看蠢貨的眼神大方送給卞恩祖。
「是邵青,你這耳胞。」
「不是耳胞,是卞恩祖。」他感到身心疲憊,他聽力很好的啊……是她幹嘛叫跟紹興酒相音的名。
毛怪見他倆這樣,哈哈大笑帶過,對邵青和彭佳的情況關心後,也急問需不需要幫忙什麼,剛在車上時他們已經想好先去邵青推薦的廟宇拜一拜,接著在看彭佳清醒後的狀況,毛怪像所有人的大哥一樣,把他們的事放在心上,不停提醒他跟邵青有什麼狀況
別客氣,他就喜歡被人依賴。
一會兒毛怪把他拉來一邊,詳問在屋裡發生的事,對彭佳的事他說個大概,至於他幻聽那一段他沒提及半字,畢竟連他也不清楚當時到底什麼狀況。
毛怪聽得臉色越來越凝重,害得他慚愧到頭都垂下來了。
「你記不記得你們剛出來時我說什麼?」毛怪眉頭緊蹙。
他偏頭想一下。「問我們怎麼躲得,那麼難……找。」說到這裡,卞恩祖眼睛瞪大。
怎麼可能難找!他們可是跑來跑去,要不是那地方還堅固,否則地板都給他們踩塌了!
「知道問題了?你們在那跑、喊的,彭佳還唱歌,我們一樓可是什麼也沒聽到。剛在車上跟其他團員聊天,要說恐怖的點也是有,不過很多是跟其他團一樣一點風吹草動自己嚇自己,只是有一兩個人不同,一個是聽到收音機雜訊,但聲音很微弱,他也沒法確定是不是自己心理作祟,另一個是聽到很多人的走動聲,像那間飯店活過來一樣。」
卞恩祖歛眼,想不透發生什麼事,為什麼沒人聽到他們的聲音?
「你有上二樓嗎?」卞恩祖問。
「沒有,光是一樓夠驚悚的,這房子那麼大,房間多到我門要開不完,你們還有膽往二樓去!想折騰死我!」
從超商散會後,毛怪載那群人離開,他則開車到邵青說的廟,半夜沒什麼車,他們開了約半小時多,到了另一外座山腰,他跟邵青要扶彭佳下車時,她意識驀然恢復,迷濛的眼看著邵青不知道想說什麼,含含糊糊的,見她清醒他們心裡的大石總算放下,把彭佳扶進廟裡坐後,發現阿宥對神的虔誠度突然升高,他跪在紅色跪椅上,雙手合十唸唸有詞,還行了好幾次禮。
卞恩祖跟上,對神明虔誠一拜,簡單說明打擾狀況後,他問阿宥發生什麼事,是不是真在那裡被嚇著了。
阿宥搖頭又點頭,好不容易才肯開口。「我可能也幻聽了吧……」
卞恩祖看他那副嘴臉已經不是一般難看,便知道肯定有問題。
「我也幻聽啊,那你說你聽到什麼?」
談到這裡,他有開始不說話,一副要說不說得極為痛苦。
「阿宥這裡是廟,很多神聽在當你的聽眾。」
阿宥再度雙手合十,對附近的每一座神像拜一拜,拜完後他嘆一口氣,決心要說出來。
「我剛剛揹著彭佳的時候,正要出那邊的大門時,聽到耳邊有個女音問我不留下嗎?」
卞恩祖嘖了一聲,他已經不曉得掉了多少疙瘩獻給大地。
「彭佳的聲音?」
「不知道,有點像,又有點跟唱歌的音調一樣,那個聲音很清楚,真的根本貼在我耳邊你知道嘛!我他媽根本不敢回頭看她,還好出大門後沒什麼怪異的事……不然,我壓根兒不知道我揹回來的究竟是不是彭佳。」阿宥看向坐在椅上休息的彭佳,不知到哪裡來的中年婦人,在那裡開始幫彭佳收驚。
這大半夜的,邵青真有法子,莫非是常客?
阿宥急沖沖的站在一邊,想等彭佳的結束後,換自己收驚。
「知道她為什麼衝出房間了嗎?」他問站一旁的邵青。
「她說回頭後就沒了印象。不過倒是知道為什麼假借上廁所的理由帶我出房間了。」
「看到了?」
邵青點頭。「她餘光看到鏡子裡有個穿旗袍的女人跟我背對坐著,當時我用手梳頭髮,她跟我作同樣的動作,彭佳說她根本不敢正眼看到底那東西存不存在,但鏡子裡明顯除了她們外還有那個女人。」
卞恩祖聽到頭都暈了,想來那個旗袍女人就是附在她身上的那一位。
中年婦人替阿宥收完驚後,堅持幫他跟邵青灑符水,婦人拿榕樹葉替他們掃過一回後,拉著邵青交代些事。
邵青回來後,四人站在一塊,他才真覺得結束了一天。
「還好妳恢復了,等等我傳訊息跟毛怪他們報平安。」阿宥笑道。
彭佳苦著臉,不太舒服的模樣,又把他們給急了。
「怎麼了?」卞恩祖問。
「覺得臉很痛,脖子也是,是不是被抽了?怪痛的。」彭佳吃痛的摸摸脖子。
卞恩祖跟阿宥沒答話,直接看向邵青,邵青倒意外露出微笑。
「睡一覺便好了,沒事。」
卞恩祖愣眼看邵青,她那一掌差點拍死人啊!好歹要睡三天才能好吧!
行駛途中,他們一片睡死,可憐他這個司機,忙整天還撐著,幸好他天天熬夜,這時間還撐得過去,就是今天太操了,身體頗疲憊。
「你怎麼找到那地方的?」後座的邵青不知道什麼時候醒來了。
「真想知道?」
「版上沒人去過,當然好奇。」
卞恩祖勾起唇輕笑。「看妳膽子大,我就告訴妳。」
他從後照鏡瞟一眼邵青,她漂亮的臉仍掛著厭世及嚴肅。
「我夢到的,我夢到自己走進那房子,想說真實性滿高的,去找找看,沒想到真給我找到了。」
「一模一樣?」
「當然,不然怎麼找得到。」
各自回到家後,已經凌晨四點半多,他回到家倒頭就睡,朦朧迷夢裡,他又到那間房子,在飯店大門前,他雙手插口袋微笑,目光灼灼,這一次會意到了其中問題,不是自己去那間飯店,而是他看見自己去那裡,門前的是另一個他。
莫非自己靈魂出竅?
門前跟他有同張臉皮的傢伙,連衣服他都可以說出在哪間店買的,這人感覺是他又不是他,神情陌生,傲慢譏笑,他啟唇說話,聲音很小,只能從唇語去猜測。
留下來。
才解讀出他的句子,自己舜然到了門口,狀況還沒明白,猛然被人揪起往房裡摔進去。
卞恩祖挨痛睜開眼,枕頭跟他一起躺在地板,兩腳在床沿上,身體倒難看的貼在地板。
何必這麼真實……隨著夢境把身體也摔了,潛意識知道有奧斯卡男主的實力但也不用連睡覺也那麼賣命。
醒來後,已經下午一點,早上的課被他睡過去。
他再度把夢裡的是拋一邊,能少一事就少一事,牙膏泡留了滿嘴,他邊刷牙邊滑著手機看未讀訊息,突然間想起邵青問他的話,雖然他很確定的回應房子一模一樣,但有點落差倒也沒什麼,他點開當初去勘景時拍的照片,看一看覺得沒什麼,自己的夢特厲害,那麼神準,可以找出夢裡的房子,簡直是預知夢!哪時才能來個樂透號碼來著!打算收起手機時,突地發覺照片的怪異處,他眸子瞪得發直,濃眉集聚眉心。
房子樓層不一樣……
他們昨晚去的房子有三樓,怎麼照片裡只有兩樓?
夢裡的房子有幾樓?他閉起眼深深回想。
是三樓……
勘景的地方跟當晚去的地方一樣,路線絕對絲毫不差,連小徑也相通,可是房子竟然變了!
究竟哪個房子才是真實的?夢裡的還是照片中的?
昨晚他們真的有踏進那間房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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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留下嗎-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