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念日

紀念日：

凹陷的眼窩，讓人看起來是那麼樣地憔悴。因為無法好好睡上一覺，所以在夜裡醒著的時間變多了，伴隨著越來越淺的睡眠，只有越來越深邃的黑眼圈，像是不停描繪在眼睛邊，成了一圈又一圈的黑。

這一天夜裡同樣不太安靜，依舊有什麼在呢喃著，只知道是一種人類特有的悉殊聲，卻無法判斷聲音由何而來，是上？是下？還是左右！？它彷彿由四面八方而來。

掀開蒙在頭上的被子，我緩緩站起身，卻感到一陣暈炫，一種不穩定的晃動，讓我在床上踏起奇怪的步伐。勉強將身體平衡住，便試著將身體貼近靠床頭的那一片牆，在觸摸到牆壁時給嚇了一跳，一種冰冷的刺痛感由指尖傳了過來。所以我放慢動作，緩緩地將臉頰、耳朵貼了上去，雖然已有預期很冷的心理準備，不過還是讓冷意逼出了心跳加速。

這陣冰冷並沒有隨著習慣而感到有些暖和，反倒是有一種越來越冷的感覺，逐漸侵襲身上的每一吋。

「好冷啊～」我搓揉起雙手，朝著掌間吐了一口大氣。

吐出的煙霧好像是能夠被觸摸的程度，又白又濃！！但卻一點也不暖和，反倒身體因此失去了溫度，不自覺地打起哆嗦。

可能會在找到聲音來源之前給先凍死，所以我加速了動作，整個人貼緊牆壁順時鐘在房間裡走上一圈。不過卻什麼都沒有聽見！？那麼會是幻聽嗎？還是這聲音有可能由樓上而來！？

我望著天花板發呆，那是一個觸碰不到的高度。

將就在這時候，一陣很清楚的說話聲，由門外傳了過來。

我尋著聲音走出房間，取而代之的是時鐘齒輪轉動的聲音，很有節奏的轉動聲在黑暗中響起，剛剛的說話聲已經消失，我聚精會神地聽，一度聽得入神，完全沒有發現客廳的角落邊蹲著一個人影。

月光由窗外灑落，映照出一條長長的影子，影子的主人異常熟悉，這不就是自己的妻子嗎！？

我走近，黑暗中的臉龐浮現，確定是妻子沒有錯….

「你不在房間睡覺，在這裡幹什麼？」我輕聲的詢問妻子，不過她卻沒有回答我。

「你在做什麼呢？」我又問一次。

「我在跟孩子說話…」她似乎是聽見了。

什麼孩子？孩子不是在半年前就已經流產了嗎？自從因為流產之後，妻子的精神就有些不穩定，她堅持要待在原本準備的嬰兒房，說什麼也不肯與我同房，所以萬般無奈就也就這樣分房睡了將近大半年。

「別這樣，會感冒的，快點回房間去睡…」我準備牽起妻子的手。

啪！！不過她卻將我的手給甩開。

「孩子說他要回來了...」妻子抱著自己相當平坦的腹部說話，看著有一種說不出的心酸，也才明白原來這一陣子疑神疑鬼的原因，原來那些深夜的呢喃聲，都是來自於妻子。

嘆了一口氣，我捨不得看她這付模樣，便強硬地由身後將她抱起，只見她不停地舞動四肢，就像個溺水掙扎的人，過程中不小心讓下巴挨了幾拳。

而她卻像是突然想到什麼，放棄了掙扎，突然站了起來，轉過頭笑嘻嘻地問著我：「你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嗎？」

我沒有回答，因為我並不知道，也不想回答什麼無意義的紀念日之類的答案，只想儘快將妻子安頓好，所以便半騙半哄地牽著她走向嬰兒房。

「是什麼日子呢？我想一定是很重要的日子吧…」我打開嬰兒房的電燈，看見了牆上頭印著日曆，下方的排列的日期數字，在今天的日子上圈著很多圈的紅色記號，但是我卻怎麼也想不起今天是什麼日子。

這讓我更難過了，因為疲勞乾澀的眼睛哭不出任何水分，因為酸澀，所以我用手去搓揉，但只搓出眉間很深的皺紋，還有一種很難過的痛。

好不容易哄完妻子睡著，我才回到自己的房間，既然知道了困擾自己的聲音由何而來，也能夠因此感到泰然一點，閉上眼睛後，沒有多久就睡著了，直到一陣劇烈的搖晃，還有我從未聽過的嘶吼聲…

「怎麼會沒有！！」一張開眼睛就看見妻子扭曲變形的臉，用一種很誇張的方式張著嘴巴！！

「什麼沒有！？」情緒被帶著走，我不自覺也吼著說話。

「怎麼沒有…沒有孩子！！」我隨著她的視線向下，妻子肚子一攤血紅，腹部被粗糙的刀法挖的亂七八遭，腸子、內臟全都露了出來，溫熱的血液冒著煙，彷彿是一個超現實的世界。

不！！不應該是這種結果，一定是哪裡出錯了，我看著妻子，想要試圖保持冷靜，卻想起為了讓她流產，添加在每一天三餐的藥，也想起超音波照片中那付畸型的身體，從一開始這是最正確的選擇，更不存在任何的懷疑，直到我看見坐在妻子肩膀上的孩子，似乎一切都明白了。

「預產期…今天是預產期！？」我總算明白了妻子口中所說的日子。

就在這時候孩子開口說話了，他抬起略短的雙臂，用力撐開尚未成型的手指，笑著對我說：「對啊，今天本來是我的生日呢。」

這笑，笑得令人發寒。

編輯記錄

9/19修改錯字。(An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