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了情。中集

前一集請看這裡：
https://events.ettoday.net/activity/ghost2018/article/21281

會把Chan的相片收起來是有原因的。

有一陣子很流行網路交友，雖然沒有特別沉迷，可是因為網路創作的關係，有時候也順便會在網站的聊天室跟讀者交流。

有一天，有個朋友說想看看我房間長怎樣，因為是認識很久的老朋友(到現在還是好友，我都喊他前輩)，於是我開了web cam，那之後前輩就說，
「你房間裡那個男人是誰？」
我嚇一跳，隨即想起，也許他指的是我電腦桌背後牆上的Chan的照片？因為蠻大張的，透過web cam看見也不稀奇吧？
「你說那相片啊？是我的老公Chan喔，」我開玩笑這樣說。
「這樣啊，」前輩沒有多說甚麼，
「你一個女孩子家在房間裡貼男人的黑白相片真的會嚇到人的。」
「又沒有人會來我家。」
「你沒有想過，說不定這樣多少影響了你的磁場，所以你才會都沒桃花、不然就是一堆爛桃花？」

前輩也是個從小有陰陽眼的傢伙。(我真的很容易遇到這類的人啊！)

那幾年我虛擬的朋友(網友)，還比現實世界的朋友多呢，但我都秉持著網路跟現實要分開的原則，很少真的見網友──而且每次破例就會遇到壞人，真的很驚嚇啊，朋友都說我那麼天、總是傻傻的沒戒心就跟人家約見面，沒有遇到壞人被分屍算我好運。

那之後我認真考慮了很久，可是、Chan陪伴了我那麼多年，就算他已經走了那麼久，也已經被世人漸漸遺忘了(應該只剩下我們這些迷姐吧)，我怎樣都捨不得把相片拿下來啊。

「我說真的，你給過我你在房間自拍的相片，我看到…」若干年後，當我搬到小套房之後，前輩才老實說，
「那時候你從高處往下拍，地上的購物袋旁邊有個頭也對著鏡頭笑啊！」

幹，非要說得這麼明白嗎？

而我把Chan的相片撤掉，其實是有原因的。那陣子我心情不好，經常得要靠酒精才能入眠，有一晚我又對著Chan的相片哭，問他為什麼始終沒有讓我夢見過他？因為我很容易夢見很多很多東西，醒來以後通常都還會記得，但是那些人是誰，我一點頭緒也沒有。

也因為這樣，我寫了很多小說，也包括一系列的「靈異事件」，老實說我寫的都是親身經歷，只是沒多少人相信吧，畢竟、我是個啥也看不見的麻瓜，只是第六感比較強，然後很容易遇見陰陽眼的朋友，把他們親身經歷的故事告訴我而已──我就像一個代言人，或者說是人肉打字機？

有時候我寫故事根本不需要用腦，只要拼命打字就可以了，故事會自己源源不絕生出來啊，超可怕的。

那天我又哭著睡著。

「你到底要不要坐車！」有個人很凶的對我喊，睜開眼的時候我看見了自己站在一台巴士前面，車門敞開、司機穿著整齊筆挺的制服，頭上帶著大盤帽，就是那種懷舊的、標準的古早年代的司機裝扮，可是我卻看不清楚他的臉。

「啊，對不起，我馬上上車。」沒多想，我立刻就跳上了車。車裡很冷也很暗，看不清還有哪些乘客，車子開動了、我就在第一排座位上靠窗位置坐了下來，不自覺縮成一團──因為真的很冷啊。

車窗外，天空灰灰的，就好像不見陽光的陰天，有很多高樓大廈，其中甚至有一棟我在香港中環看過的、非常相似的白色建築，窗戶是圓形的，印象很深刻，這時候我脫口而出，
「請問這車子要到哪？」
「到了你就知道。」司機冷冷地回答，之後就不再出聲。

不知過了多久，車子停下了，於是我迷迷糊糊下了車，只見一個眉清目秀的男人站在站牌前等著我，
「妳來了，Alice。」他喊我──對，那是我行走天下的洋名，就連出差在國外做生意、護照上也是這名字。
「不好意思，讓你等。」我只覺得好眼熟卻又說不出是誰，就是一種很害羞的感覺，好像是去跟網友見面那種fu。

「走吧，你難得來，我帶你去一些地方走走。」他穿著寬鬆的紫色上衣，走路輕飄飄的，中等身材，一雙濃眉大眼，很是好看。
然後，他牽了我的手，好像我們本來就很熟那樣，我的臉一下子漲紅，可是手上卻沒有溫度感。

對，不只他的手沒有溫度，就連周圍也都沒有溫度，整個世界都像虛擬世界，有種說不出的違和感──可是過去也經常這樣，就是睡著以後去了很多莫名其妙的地方，風景建築一如現世，甚至也有路標、有文字，裡面的人也一如正常，只是，試著跟他們交談總是失敗。

但是這次不一樣，這個人好像認識我，而且對我很溫柔。

他帶我到一棟大樓底下，在走廊上有幾張桌椅，店家在店門口擺攤做生意，賣的是雲吞。我還特地跑去看店家煮東西，他點了一桌子菜，招呼我吃，
「這是這邊很有名的，你吃吃看合不合口味。」他坐在我對面，就這樣看著我。我緊張到吃不下，心跳到胸口像藏了兩隻鴿子。

哎呀，真的好害羞，那種感覺就是跟喜歡的男生見面，怎好意思在他面前狼吞虎嚥，明明東西看起來真的很好吃…。

吃了一口雲吞湯，我想到仁愛圓環的九如，感覺好像，但又哪裡不一樣？對了，就是沒有溫度，一切都輕飄飄的，有種莫名的違和感…可他就在眼前，這個人，好像是我很喜歡很喜歡的人，可是就想不起他是誰…

之後他又帶我去了一間夜店，說是夜店可是外面是白天，只是沒有太陽，天灰灰的，沒有冷熱感。店裡很暗，裝潢就像蘭桂坊那些夜店，我想到印象中好像有個人、每晚都要落D，風雨不改…可他是誰？我真的想不起來了。

「各位、這是我的朋友Alice，」他把我介紹給內面的客人，那些人都客氣地朝著我微笑，可是不知為何，那些笑容讓我全身起雞皮疙瘩，好難受。
在那夜店裡待了一陣子，他看我渾身不自在，又帶我到別處走了一下，然後才告訴我，
「時間到了，你該走了。」

轉眼，我又到了公車站牌前，
「去吧，謝謝你來。」
「我還能來看你嗎？」我鼓起勇氣問，就好像要跟一個暗戀了很久，卻說不出口的男生分開的那種感覺。
「我也不知道呢，也許，在其他地方…」後面他說了甚麼我沒聽清，因為車門猛然關上了，開車的還是那個司機大哥，只是我沒問他貴姓(這是家有喜事哏…沒人知道吧)。

這次我坐在司機後面的位子，照樣好冷好冷，縮成一團，卻甚麼話都說不出來。因為，我已經知道他是誰了──那個站在bus stop遠遠一直目送著我的男人。

那是Chan。

車上太冷，而我穿著單薄，眼淚流個不停。他聽見我說的話了，所以，讓我來見他嗎？

醒過來的時候，我是被鬧鐘嚇醒的──
「天啊我怎麼會半夜還跑出去，上班要遲到了！」我驚跳起來，頭痛欲裂，昏昏沉沉，好像通宵熬夜那種感覺。

我說真的，一直以為自己剛從外面回來，跳起來就要往外跑，當我看見自己頭髮亂七八糟的睡相跟睡衣，才知道我哪裡都沒去，一直躺在家裡的床上，而牆上的相片裡，Chan依然面帶微笑看著我，多年始終不變。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