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抓痕

看著網路上租屋的廣告吸引著暑假換屋潮的學生留言，幾年前我也是其中的一員，尋找著「俗擱大碗」的租屋似乎變成長假裡的固定日程。瀏覽著那些租屋廣告，不禁腳踝和手腕一陣痛，勾起一段黑色回憶。

某年那天在學校準備論文，閒暇之餘上網看了一間心儀的房子，離學校近、有開窗又是套房，重點是只要月租3000且免水費。於是我趕快拉了隔壁研究室的學姊來看，她也正在找房，心動不如馬上行動，趕緊約看房。

一進房子，映入眼簾的是大客廳、前陽台。房東阿姨看起來很親切，它原構造是屬於兩房的頂樓老公寓，廚房硬是打掉變成一間月租3000的小套房，「妳們兩個要一起住一間？加500喔！」房東阿姨收起了剛剛的親切，略為僵硬的說著。

拿出如意算盤算了算，真是太划算了，客廳都算我們的，就算加500元也還好，於是，我們決定簽約了！我已受不了原租處的黴菌肆虐，而學姊受不了原房東的怪脾氣。

當天簽完約，我們就搬進去了。殊不知，我正從黴菌窟跳進了地獄。

「阿姨，這間是很久沒人住了嗎？灰有點厚耶！」學姊隨口提問。

「沒啦！上批也是你們學校的學生，提前半年搬走了，男孩子愛玩啦，可能都陪女朋友睡覺了，平常也沒在打掃，還是租女孩子最好了。」阿姨高興的數著押金和房租邊說著，「啊，對了！我這裡有另外兩間套房的鑰匙，再麻煩你們幫阿姨介紹女孩子來住囉。」

就這樣，不疑有他的我們努力打掃房間與公共區，歡欣鼓舞的佈置好住進去。第一晚，我在睡夢中被細碎的講話聲吵醒，由於棟距很近，我以為是隔壁棟的住戶在說話，白天的疲憊讓我沒有多想就昏沉的睡去，但睡夢中感覺腳似乎被壓住。

第一次跟別人一起睡在一張床上，難免會互相壓到，而我因為特殊體質的關係，睡覺時被子一定包滿全身、只露出眼睛面向牆壁，如果太熱也一定要把頭包起來，露出身體，像鴕鳥般的睡覺，就怕半夢半醒間看到不該看的。

所以，剛開始我一直將壓迫問題歸咎在學姊身上，而腳上的小瘀青我完全不在意。壓到嘛，正常的。

「小紜，我可能這幾天就會搬去跟我男朋友住喔。放心，我房租會先給妳，祝你論文順利！」學姊甜滋滋的說，而我也聽得茫酥酥，因為我僅花1700多就能住整層。

沒出租的地方我都掃得很乾淨，也沒想要帶人來租。其實我們都會偷偷在其他兩個房間活動，只有睡覺會回去我們承租的那間。學姊繼續說著她跟男友的事，而我滿腦都在想著等學姊去男友家後，我要重新整頓空間。

「哇，真舒服，今天起整張床都是我的！再也不會被壓了！」我放著流行音樂，開著小夜燈開心舒服的睡。

「@#%@#%%」聽到這細碎的聲音我又驚醒了，心中暗暗的罵聲「沒品！」就又睡去，畢竟這是幾乎每晚都聽見的聲響，當我逐漸進入夢鄉時……

腳被壓住了？不對，學姊不在啊！怎麼越壓越緊？

想到這邊的我腦子異常清晰，但膽小如我還是不敢掀起被子看個究竟，但也清楚的感覺到那不是壓而是抓。我用盡全身力氣跟它對抗，耳邊細碎的聲音不絕於耳。「翁媽咪八逼Q」一直在我嘴邊無限迴圈的Q下去，緊繃到了某一個瞬間，突然鬆了，我好像做了一個大惡夢般「叮」的醒來。筆電的音樂依然的熱情的撥放著，只有我的世界空氣凝結，「是我們搬進去的時候沒有好好的祭拜地基主嗎?」我暗暗的想著。

我出了房門走到客廳，時鐘開著不完美的六十度角，還有三小時才會天亮呢！我帶著浮腫的雙眼看著前陽台發呆到天亮，一天亮馬上躲到學校研究室大睡。

「小紜姐，妳怎麼了啦！扭到？」學妹一早看到我攤在那驚嚇的問。

我疑惑的抬高腳看了一下，腳踝一圈瘀青，而內側有著手指印。看到這樣的學妹免不了虧我一下，「跟哪個帥哥玩這麼激烈？抓到瘀青都出來了！看妳的累樣，被吃掉了吧！」

「我是被抓了，但不是被帥哥抓的，是被謎樣的力量抓的。」這是我沒有說出口的話。

夜晚終於來臨了，但我還是得回租屋處。這次我下定決心大燈全開，坐在床上等，不過這個霸氣的意志很快的就被我的睡意蓋過了，連自己什麼時候睡成灘爛泥也不得而知，但不變的是那些細碎的嘀咕又將我吵醒。這次，我頭上什麼也沒蓋，等到腳又開始被抓的時候，我心裡「喝！」的一聲抬起頭看向床尾，竟瞥見一隻蒼白的手抓住我的腳踝似乎要往床底拖！

「X！有種你出來啊！」環顧四週，我突然恍然大悟，一直以來的嘀咕聲不是隔壁棟住戶發出的，而是外面一整群的模糊的人影，似乎在觀賞拔河比賽。

不知是否接收到我的戰帖，那隻緊抓我腳踝的手猶如出土般現出全身了，霎時瞬間移動到我面前抓住我的手。我一直掙扎，她卻發出奇怪的尖笑聲，一個臉爛掉的女人對我囂張的叫，「那是我的床！啊！我的床！」

我一陣頭暈之後突然驚醒，冷汗浸濕了我的衣服，整個人活像剛從水裡撈出來。這下子，我的雙手腕和右腳各一圈紅，過了幾小時就開始變黑，跟之前一樣一大片手印瘀青。

那天我收了行李，向老師請了假，趕緊奔回家處理，處理的過程又是另外一段漫長的故事了，「如果暫時無法搬離的話，心懷善念的誠心擺桌拜拜或許能順遂一點」廟公語重心長的說。

經過幾次波折後再次回到租屋處時，我對著房間深深一鞠躬說聲抱歉：「我只是窮學生，只能暫時住在這裡，從今日起我會睡在客廳，直到我畢業。」，然後到了商店準備要拜拜的供品，逛著逛著看到了純喫茶系列烏龍青茶，想起我腳踝上的「烏青」，就決定是它了，其後還買了整排商店各種飲品，希望在這炎炎夏日裡，祂們喝的開心，我也能睡得安心。

擺好了供桌已經快黃昏了，點了三柱清香默念後，不知何時疲憊的我在客廳木椅睡著了，聽見聲響的我突然驚醒，「啊！是那個臉爛掉女人」。

她正從房間走出來，步步逼近供桌，貌似喝著各廠牌的飲料並不滿的甩在地上，每丟一罐，我的心就抽一下，旁邊是其他亡魂旁觀著這令人窒息的場面，而我猶如待宰羔羊般動彈不得。我看著最後一瓶純喫茶的烏龍青茶被拿起，這是我最後的希望了…….，我不敢往下想，希望奇蹟會出現。

「她轉身了！」咦？原本的爛臉女不見了，居然變成了清純小姐姐的模樣，她拿著那罐烏青走向我，「早拿來嘛!等好久!」，她伸出冰冷的手摸了我幾下並燦笑著。

突然又是「咚」的一下，張開眼睛，供桌上的香早已燒完，除了烏青穩穩佇立在桌上外，其他飲品東倒西歪，就像經歷過地震一樣。



說也奇怪，從那天起再也沒遇過怪事情，本來因為課業繁重對於打工興趣缺缺的我，望著陽台外的藍天白雲，突然燃起了心裡的奮鬥感，「接吧！都接，這樣很快就有本錢搬走了！」

於是我接了很多家教，自從開始睡客廳，雖然細碎的聲音還是存在，畢竟那是「房客」，也常常能依稀在房間門口看見那個攻擊我的女人，但我再也沒有遭受過攻擊，因為從那次的拜拜後，我買了整冰箱的純喫茶烏龍青茶，早上出門放在房間書桌請她享用，晚上回家也放一瓶，就像對室友般的照顧。

每天早上醒來看見陽光的那一刻，我就對著自己信心喊話，「撐下去，就能搬走」，可能是這股「想存錢搬走的意念」，半年後不只賺了足夠租一整年中價位的房子與付清違約金，原來還要再拚半年的論文提前完成，指導老師也願意讓我提報口試。

這樁可怕的租屋驚魂激發我的潛能，學位與小財兼得，雖然我恨那個幽靈攻擊我，但也謝謝她讓我積極的面對我枯燥乏味的碩士人生，更感謝純喫茶烏龍青茶讓我拴住她的嘴，不再受她干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