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的
「這個眼神不錯,很投入哦,真棒。」
咖啡偏茶色的長髮,健康膚色的女性手持單眼,揚起燦爛笑容,對著眼前進入狀況的新人們大方給予稱讚,連按好幾下快門,又換個姿勢以不同角度拍攝,似想把能拍的畫面全數記錄般專注。
稍過些許時間,終於把預想畫面都拍完的她便是對著新人們釋出可以更換妝需求,好讓大夥兒都能簡單休息一下。
「恩恩姊,我們要繼續在這裡拍嗎?還是要換個場景?」
「我想想哦……」
低頭看照片效果的顧恩琦,聽見小助理提問,只好放下相機,環顧週遭環境。
眼前是廢棄建築物內景色:有斑駁牆壁與殘破又凌亂的地面,以及一張破爛的沙發,而沙發內的彈簧早已經彈出得無法入坐。
坦白說,要不是因為新人指定要到什麼網路爆紅著名景點,她是沒興趣在這棟樓拍攝啦,一會兒要顧安全問題,一會兒又要注意環境影響帶來的效果,超麻煩好嗎。
「唉,我們去樓下那個樓梯,叫他們注意安全嘿。」
「好的,那我先過去告知。」
隨興搧搧手,沒心思目送,把單眼再次拿起對準室內預備拍下專屬今日紀念照。
左眼移向觀景窗,正要按下快門時卻出現某種像霧般的東西阻擋住視野,迫使她只好先將相機放下,確認要拍的地方真的沒有東西阻擋,也確認完真的沒有沾染髒汙後,才放心地拿起相機,對著同個方向二度準備按下。
只不過,阻擋東西又出現了,還比前幾秒鐘看見的顏色有差,分不清楚是變色還是越來越清晰,似乎離相機越來越近,近得只要再一下下就……
「恩恩姊。不好意思,新人準備好了囉。」
這聲叫喚,害得顧恩琦沒心思記錄,只好把單眼放下並隨應聲:「來了來了。」
縱使覺得可惜,但沒把這事放在心上的她,仍舊以活潑姿態與新人們續戰好幾個小時,直到把所有預定討論拍攝完,才肯向眾人宣告結束。
「恩恩姊,東西我先搬上車,妳如果還想拍的話,我收拾好再叫妳?」
「好呀,半小時。」
爽快壓時間,顧恩琦趁著還不算太暗機會,拿著單眼隨意拍照,直到走到最出名且危險的樓梯時,她倒是有些猶豫。
不知為何,是沒有多想拍的慾望,再加上,天色也越來越暗,還是放棄實在。
下定決心要收起相機後,顧恩琦倒沒什麼猶豫,打算與小助理會合。
「咦?」眼尾不經意被樓梯上遺落物品吸引住視線,於是很自動地靠近樓梯並小心翼翼拾起,再仔細看著被自己握在掌心內的物品,顧恩琦顯得有些困惑。
是只黑色一字夾,上頭貼著精紗碎鑽與兩朵可愛的白色小花瓣,挺漂亮。
「好漂亮,我要帶回家。」
「恩恩姊,好了嗎?」
「好了。」將髮夾順勢放進自己的口袋後,趕緊走向小助理。
不知為何,心情變得極好的顧恩琦,隨著小助理齊同回到公司,繼續將未完成工作處理完畢,直到全店只剩下她一個人時,才肯放下工作返家。
回到家,不急著梳洗的她,只是細心擦拭過髮夾,仔細審視一遍,才留意到,髮夾上的小碎鑽隱隱閃爍出更美更誘人的光,在告訴自己,戴上它是最棒的選擇。
顧恩琦自動極其自然地伸出右手,輕輕將左側頭髮撥向後,俐落地別上髮夾。
踩著愉快的步伐走到鏡子前,看著本日撿拾的戰利品。
顧恩琦有撿東西回家放的喜好,只要是路上掉的,全都在撿取範圍內,再說,如果沒有這個喜好的話,就不可能遇上這麼漂亮的髮夾對吧?
看著髮夾上的光芒越來越美,顧恩琦更加篤定,這次不只撿對,還是把屬於自己的東西給帶回家的感覺,真是太好啦。
※※※
接下來幾天,顧恩琦的工作量突然暴增,起因是她拍廢墟婚紗的消息,在網路上被傳開,導致眾多新人們跑來他們的店,指名要她親自拍攝。
能被新客人們指名是件開心的事,縱使會很累也容易惹其他同事們眼紅沒有錯,不過,這也代表她將要越能獨當一面,不用再靠公司分派工作量,怎麼想都挺好呀。
所以,站在鏡子前,洗手的顧恩琦,看著自己左耳別的髮夾,笑容越發甜美。
都是撿到髮夾後帶來的好運,嘿嘿,真是太感謝髮夾。
懷著這分心情,顧恩琦像吞進三顆B群般,絲毫不覺得累般持續上工。
接連幾天工作量,還是把小助理給折騰得吃不消,無法理解為什麼要請假的顧恩琦,懷著滿滿困惑拉住準備要下樓的小助理的手。
「為什麼要請假啊?」
「恩恩姊……」被拉住手的小助理,顯得有些哭笑不得,「我是很喜歡跟恩恩姊合作,但說真的,我是肉做又不是鐵做的,無法像妳一樣沒日沒夜一直拍照、修圖還不覺得累,所以很抱歉,我請個假休息半天,再回來工作吧!」
『想臨陣脫逃的人,去死吧!』
腦海浮現一句奇怪想法的顧恩琦,心底沒由來燃起強烈怒氣,拉握住的手突然用力推放。然而,突如其來地鬆手後,導致小助理重心不穩跌下樓。
「糟糕!」
這瞬間意識到有什麼不對勁的她,身體早已反射性跳下樓梯急忙趕救援。
慶幸的事,顧恩琦補救得剛好,才沒讓小助理受到多大的傷,不過滾下樓的事情,不用多久便是傳了開來。
事實被不小心知情的同事們刻意扭曲傳開,甚至有人刻意借用此刻大好機會,打壓顧恩琦接案機會,弄得店裡好不熱鬧。
面對事發至今的種種,當事人只選擇一笑置之,沒心思澄清。
現階段,只想搞定拍不完的照片、待修到暈的圖,大家愛怎麼說都跟她無關,反 正她的髮夾會幫她擺平一切,然後、然後,她就能成為店裡最厲害的攝影師了!
「嗯嗯!一起加油吧!」站在鏡子前,眼裡不是自己憔悴面容,而是始終透著漂亮光芒的漂亮髮夾。
※※※
數日後傍晚,顧恩琦難得把一組圖修畢,雙眼終於感受到乾澀,才肯起身去喝水休息一會兒,經過小助理的辦公桌,眼尖的她才留意到眼熟的人名。
「吳小姐的件已經放了快兩週耶,怎麼不叫她來取件啊?」
聽見顧恩琦的問題,埋頭忙碌的小助理,像是被嚇一跳般渾身輕顫。
「那個,恩恩姊,妳終於肯起來了啊?要不要我幫妳買點東西吃?」
「我不餓呀。」不怎麼明白小助理答非所問用意,「先不說這個,吳小姐的件你快點幫我聯絡一下,不要把東西留在這裡太久啦。」
「可是……」
「可是什麼?」
「吳小姐拍攝完當天已經……」小助理抿著嘴,好像無法把整句話說完,「我有試著聯絡她的家人,晚點我會再想辦法找找。」
「蛤?什麼意思?」她怎麼聽不懂,「我們那天去廢墟拍完照後發生什麼事?」
「呃恩恩姊,難道妳都沒有在看新聞嗎?吳小姐的事情不是上報嗎?」
「我最近忙拍照修圖就沒有空啦,什麼上報,她中樂透嗎?」隨口反問了句,不禁開始回想,除了工作之外,她好像都不知道大家在幹嘛欸……為什麼啊?
「新聞是說,當天晚上她在返家途中,跟老公一起被遇害,兇手還是公司同事, 詳情我看八卦版上面寫,好像說她在公司業績突然超好,讓別人眼紅才變成這樣。」
講到這裡,小助理的表情顯得有些古怪。
「吳小姐的案子我會看著辦,倒是我有一個小問題想問妳很久,妳有空讓我問嗎?」
大概還在震驚當中的顧恩琦,面對提問,想也不想地點點頭:「什麼什麼?」
「,妳那個髮夾哪裡來的?」
『果然在覬覦幸運髮夾,想搶?門都沒有。』
聽見髮夾兩個字,顧恩琦頓時警戒起來,「妳問這個幹嘛?」
「噢沒有啦,想說妳提到吳小姐,我就想到妳的髮夾啊,因為吳小姐也有一個一樣漂亮的呀,才想問說妳去哪裡買的而已,恩恩姊妳會不會太緊張啦?」
「誰跟你緊張,撿到的東西,你不可以跟我搶!」
講完這句話,顧恩琦伸手護住她的寶貝幸運物,滿是敵意怒視眼前小助理。
天啊……現在的恩恩姊真的有點可怕,是不是應該跟問問怎麼處理比較好?
不對,比起問其他人,還是先跟上比較妥當吧?
被小助理弄到快氣炸顧恩琦,摸著髮夾走出店裡,帶滿滿怒氣胡亂行走。
「這可是我撿來的幸運髮夾欸,竟然想跟想搶,有沒有搞錯啊!虧我一直很信任他,果然他也跟大家一樣都想害我賺不到錢,不能成為最棒的攝影師。」右腳向前輕輕一踢,腳邊的碎砂石散飛四處,附帶捲起小小的灰塵,「最討厭大家了!」
「怎麼跑來廢墟了?我有走這麼遠嗎?」看著最近跑得比自己家還要勤的廢棄危樓,在夜晚裡顯得更加陰森,忍不住深吸一口氣,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常跑這裡的關係,她覺得這裡……非常親切欸?
親切到讓她只想待在這裡,像是躺在快壞掉的沙發上睡覺什麼的。
『快來呀,等妳。』
不知道是誰在對她說話,顧恩琦更加覺得溫暖地笑開顏:「好呀等我、等我。」
顧恩琦踏出第一步,右手突然被人猛力拉住,差點面朝下撲地的她,顯得有些不開心的回頭抱怨:「誰啦!」
「恩恩姊!我好不容易追上妳欸,這時間妳跑來這裡幹嘛?」
又是自己的小助理,自然是更生氣:「吼!你跟過來幹嘛?想搶我的髮夾是不是!」
「才不是好嗎?我是覺得妳怪怪的才跟過來,走吧,我們回去吧?」
「不要,你好奇怪,幹嘛阻擋我進去?」
「天啊,妳還真的想進去啊?恩恩姊,拜託妳冷靜一下,那裡是廢墟欸,晚上很恐怖,妳還去裡面?而且進去妳要幹嘛?」
「進去住啊。」
聽見答案,小助理都快嚇死了,急忙雙手抱住顧恩琦的腰,趕緊將人拖離。
「拜託千萬不要,那裡鬧過太多命案,不是什麼好地方妳沒事進去住幹嘛?而且妳的工作呢?不是還有圖要修?」試著勸退顧恩琦的小助理,下一秒卻感受到自己好像快抱不住變得怪力的人,「哇靠,沒吃飯還有力氣啊!」
「你果然想要搶我的髮夾對不對!」
「才不是,我對那個髮夾沒有興趣,妳不要一直鬼打牆好不好?」
「少裝了,髮夾是我的,你們都想搶,我才不要給!」說著,掙脫的力氣更大。
都快要吃不消的小助理,忍不住用盡全力緊抱:「恩恩姊!妳清醒一點!」
靠北,他們恩恩姊超不正常,他要怎麼破解啦!
顧恩琦突然放棄掙扎,迅速握住小助理的手,大口一咬。
「啊--」沒想到會有這招,小助理被迫鬆手後只好忍痛看著顧恩琦奔向那棟樓。
怪力亂神的事情他是不懂也不怎麼信,可是,他們恩恩姊就這樣奔去,就算是白癡也知道,接下來勢必會鬧出人命。
於是,小助理忍著痛趕緊追上前。
※※※
順利逃離阻礙的顧恩琦,拼了命跑進建築物內,來到初次拍攝場景的二樓,站在沙發前的她,有種說不上來感動。
開心奔向沙發,顧恩琦想也不想地躺下去,不顧缺陷安心躺好,舒服閉上眼。
慢一拍跟到這裡的小助理,看見顧恩琦竟然躺在沙發上,再次又要嚇死。
感覺問題一定是出在那個髮夾上,他得想法辦法……
悄悄走近沙發旁,觀察顧恩琦陷入沉睡,迅速伸出手往髮夾伸去。
觸碰到髮夾瞬間,他看見顧恩琦睜開佈滿血絲的雙眸,怒視著自己,害他有些尷尬,但想到安全問題,便是不再猶豫地扯下髮夾。
「誰准你偷走的!你這個小偷!」
「這是為了妳好啊!」用力把髮夾用力扔向其他地方,再對著顧恩琦繼續喊, 「再繼續戴下去就完蛋了。」
『哪裡完蛋?』
本以為是顧恩琦發言的小助理本想回覆時,才注意到沙發旁多了好多女人的影子,雖然因為光線不足關係,他實在看不清楚,但隱約還是知道有超多『人』在看戲。
咳嗯、他才不敢說,裡面有人穿得跟吳小姐好像啊……
小助理不敢說話,也不敢繼續看,把注意力移到顧恩琦身上才發現人早就陷入昏迷,忍住更多奇怪想法,認命把人搬離沙發並往自己的背上揹,盡速逃離。
畢竟,他知道要是再遲疑幾分鐘,絕對會被那群『人』困住無法離去。
所以後來呢?顧恩琦被送進醫院,睡上大半個月,等到真正清醒,已經過了一個月。
「我真的沒有說謊,那天我只記得拍完照,坐你的車回家後就……」
剩下的全不記得,也想不起來,噢好慘!
小助理倒也不意外,只是聳聳肩表示無所謂:「反正妳是突然很認真工作,才會因為過勞才倒在這裡,現在請好好休養,剩下都別想啊。」
「喔……」完全搞不清楚的顧恩琦,只好再把一片削成兔子造型的蘋果片塞進嘴裡。
小助理瞧她吃得開心,算是放心,至於想不想得起來,那真的不重要,人安全就好!
「是說,恩恩姊,妳房間的搖控器咧?」
眨了眨眼,「噢!我好像昨天不小心丟在護理站,你要不要幫我借一下?」
「妳竟然把搖控器丟在護理站?」他有沒有聽錯?
「對啊,昨天去閒聊就忘記帶回來,我又不是故意的好嗎?」
「是是,我幫妳去借,妳先吃蘋果。」
離開病房,小助理走到護理站,看護理站只剩一名護理人員忙碌,他輕喊出聲。
「不好意思,我是2570號房的,那個恩恩姊她不小心把搖控器留在護理站,所以不知道方不方便再借一支?」
護理人員沒有說話,只是低著頭把搖控器拿起並推向他。
心想大概真的很忙碌到沒有空,所以他也只好輕聲道句謝謝並收下,但話說出口,卻差點把自己的舌頭給咬斷。
靠……這個護理人員,怎麼也別一個特別眼熟的髮夾,長得好像他上次扔的那個。
看得背脊發涼,他不敢再繼續講話,趕緊把搖控器拿好就衝回病房。
邊奔向病房,邊認真開始思考一個問題:到底是那棟房子問題?還是髮夾問題?
可、可是為什麼還陰魂不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