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江烏鴉

修改時間 2019-09-15 08:10:02

護身符

護身符:

先是聞到消毒水的味道,然後是人特有的悉蘇聲,想要睜開眼睛,卻有股黏膩感,勉強張開眼皮後,盡是一片白色的事物,白色的牆壁、床單、穿著白掛的人,還有母親那張近乎慘白的臉。

『怎麼了...』幾乎毫無記憶。『我怎麼會在這裡…』

「你想不起來嗎?你出了車禍。」母親淚水在眼裡打轉著。

我看著她,想要伸手安撫,卻異常吃力。低頭一看才發現手腕上插了許多管線,本應該供給養分的管線,彷彿正在吸取我所有的精力,只是簡單抬手動作卻很吃力。母親見狀握住我的手,她看著我開始潰堤,我們彼此對視哭了起來。

原來是上班途中,發生了交通意外。

過了一會兒,住院醫師過來會診,簡單報告了身體的狀況。只有一點皮外傷,然後有一點腦震盪,雖然不是太嚴重,但為了安全起見,需要留院觀察幾天。

疲累一下子湧出,母親在醫師離開後,就癱在折疊椅上睡著了。她身子捲曲,緊緊抓著用來當被子的外套。看著難過,將棉被披在母親身上後,我試著下床走動。

情況比想像中的樂觀,一開始的無力感已沒有。所以我杵著點滴架開始在醫院溜搭,一方面是想活動活動身體,另一方面也是想找能夠抽煙的地方。

好不容易在天台找到了個獨處的空間,正打算要拿煙出來抽的的時候,卻被一個老人給搭訕了。

「少年耶,“就”一隻來抽。」老人很慈祥的笑。

『不好吧。』我認出他身上的衣服,我們穿著相同服裝。

「沒關係拉。」老人倚靠在陽台邊矮牆順勢坐了下來,他一邊看著我,一邊用手拍著身旁的地板,示意要我坐下來。「你給我一根煙,不會讓你吃虧的。」

我看著老人,顯著有些猶豫,叼在嘴邊的煙不知道該點不點。氣氛頓時變得有些尷尬,正想將煙收起的時候,老人又開口說了。

「住在5樓,走道最底的病房對嗎?」

『你怎麼知道?』

「我就住在同一層,走廊入口的第一間。然後,你...」老人故意將話說得很慢。「你...知道你那間病房很陰嗎?」

『陰!?你是指什麼!?』好像知道答案,但卻希望是誤解,所以再次確認了。

「就是有鬼啊!!」老人伸長了右手,比出了反勝利的手勢。

第一時間遞上香煙,像急著賠罪那樣,心中滿是不安與恐懼。


他看著我,問了:「會怕嗎?」

我朝他猛然點了頭,雖然不是能看見那種東西的體質,不過看不見的反而更加可怕。

「香煙我也不白抽。」老人將香煙叼在嘴邊,然後從手腕上解下一個紅色的護身符。他說:「拿著,把它就放在枕頭裡。」

雖然有些懷疑,但還是恭敬的接過了護身符。

老人開始說起所知道的事情,就如他曾親眼所見。我住的那間病房陰氣極重,聚陰聚得厲害。最好的證明,就是溫度與其他病房不同,那裡溫度總是特別低,輕易地就能感到不一樣的溫差,而且死亡率也特別高,於是院方開始只安排像我這種病情不太嚴重的病患住在那裡,所以你不會在那間病房見到危急性命的重症患者。

說著說著,老人注意到天色開始暗了下來,便催促著我快點回到病房去,並囑咐我別跟其他人說起護身符的事,要是談論時被鬼魅知道可就不好,得趁著夜晚來臨之前偷偷將護身符安置好。

之後回到病房,只是站在門口,果然能感受到不一般的溫度,就算披著由護士站多借來的棉被也一樣,完全感受不到一絲暖和。

回到床邊,我看著母親,雖然睡著了卻皺著眉頭,身子縮得好小,微微發著抖,還不時咳嗽。這一切更加印證老人的說法。

將護身符安置在枕頭裡,便躺回床上。或許是體力仍未恢復,才走動一下就感覺累了,沒有多久便睡著了。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突然有種不暢快的壓迫感,讓呼吸有些困難,所以醒了過來。儘管努力大口呼吸著,卻趕不上氧氣消耗的速度,呼吸逐漸急促了起來,好幾次都差點喘不過氣來。坐起身想緩和一下,才發現床尾似乎坐著一個人!?

是個女人,究竟是什麼時候坐在那邊的!!?我一點也不清楚,她背對著我,身子一邊不停地前後搖晃,一邊發出單音節的呻吟,每個音的間隔很長,特意拖長的聲音像緩慢關上的門,沈重地在門軸上摩擦出低鳴。

「嚶………」
「嚶………」
「嚶………」

這一切讓我感到異常不安,耳朵裡充斥著危險的節拍,過劇的心跳似乎還能跳的更快。一陣惡心感襲來,讓我激烈地乾嘔了好幾口,卻沒有吐出任何東西,只有些許的酸味,和在眼角的淚水。

因為乾嘔,一瞬間好像變安靜了,耳膜像被蒙上一層水。女人的呻吟聲聽起來又慢又模糊,我才注意到女人身上也穿著病服!?

“有沒有可能是別床的病人搞錯床舖呢”這個想法稍縱及逝。正想與對方搭話,她就突然轉頭看了我,那張臉模糊一片,幾乎看不見五官。接著她開始轉動身體,將身子趴在床上,手正好搭在我的小腿上頭,碰觸到我的瞬間一點感覺也沒有,動作又慢又輕。她向著我爬行,像極了長張人臉的獵犬,以很怪異的姿態邁開四肢,一步一步靠近獵物。隨著越來越近,身體的顫抖也越來越強烈,想閉上眼去逃避這份煎熬,卻一動也不能動,就連簡單的眨眼也做不到,只能看著她貼近我,最終穿過身體。

像冰塊落在身上,突然的冷意由腦門開始,然後是背脊,接著蔓延到了四肢,手腳感覺又痛又麻。完全無法反應,眼前已是空無一人,周圍是一片漆黑,只有走廊外透著燈光。因為太害怕了,只能望著亮著的地方,直到天色亮起。

之後的幾天,也是相同的狀況,每到凌晨4點左右就會重複同樣的情境,莫名的女人出現在床尾,然後一次次地穿過我的身體。我想像如果沒有護身符的話,會是多糟的情況,女人在穿過我的瞬間,會不會就這麼留在身體裡頭。所以我開始離不開枕頭,甚至稍微離開床舖時,也會帶著。

醒著的時間變多了,精神狀況越來越糟,身體檢查出來的數據也不是很樂觀,讓本來預定的出院日期也延後了。很艱難,但我還是決定把一切跟母親說明。

「你是說…有…有鬼!?」母親一臉不敢置信。

我點頭,手裡抱著枕頭。『如果不是有護身符,我恐怕…所以,媽,可不可以辦理出院?我真的受不了了…』

母親聽完,隨即搶過手中的枕頭,取出護身符。她仔細端詳護身符上的字樣,發現上頭寫著順產的字樣。沒有猶豫,立即打開了護身符,才發現這根本不是什麼保命、護身的東西,裡頭居然放著人的頭髮與指甲!?她面色慘白的看著我,問了:「你說這是誰給你的?」

我指著門外,說:『就是那個人。』

老人就站在門口,意味不明地看著我笑。

母親馬上強硬地幫我辦理出院。後來才聽人說,老人是久病的患者,因為太痛苦、太憎恨了,便到處收集死人的指甲、頭髮,然後藉故送到其他病人的手上。應該是忌妒吧,忌妒像我這種還能活很久的年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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