墜樓

空氣之中帶著一點微溼，整個鼻腔都是雨水和著塵土的味道，不知怎麼著我卻無法入睡，儘管知道不是休假日，但我卻是一夜未眠，莫名的心悸讓我在凌晨5點仍然醒著。窗外的陽光微露，為寒冷的冬天帶來一絲溫暖，像是被火炬吸引的蟲子，我不自覺地走到陽台，望著這道微小的火光。

這時候一個黑影由眼前閃過！！或許是失眠，讓五感提昇到極致，受到驚嚇激發出的專注力，讓我感覺自己無所不能，彷彿掉在十公尺以外的針也能看得一清二楚，那麼……更何況是相對於針，巨大異常的『人』！？

一個在眼前失速墬樓的人，用一種不可思議地緩慢速度下墬！？

看得異常清楚，就像慢動作一樣，自發現到他開始，那張臉就與我四目相交，臉部因為風壓扭曲變形，但眼睛卻堅定地直視著我，畢竟不是深情相望的戲碼，看似很慢的一瞬間，但終究只是一瞬間，緩慢到加速，之後就是一聲巨響！！

不偏不倚地落在水池中央，濺的水花四射，以水池為圓心在一旁的地面綻出一朵深色的花朵，嬌艷的血紅色花心，新鮮地叫人無法直視。


為早晨劃破寂靜，巨響之後，開始加入了人特有的吵雜聲、救護車聲，還有警察上門盤問的聲音。

「你好，請問一下你家裡的人都在嗎？」

「我老媽在睡覺。」說的時候，我指著屋內方向。

「除了媽媽呢？」

「這個家就我們2個…」

「是嗎？你真的確定嗎？」警察望著我，但是我的視線卻不在他的身上，身後的大樓警衛側過頭去，臉上淨是不安。

我點頭回應。「確定，早上的事….我看見他跳下來了，那不是我們家的人，應該是樓上的。」

「好，謝謝。」我看見警察在白紙上將『25號十六樓』的文字劃掉，那張紙上密密麻麻都是樓層與號碼。

接下來的日子，讓我有些憔悴，睡不著的時間變多了，大部分的時間都是醒著，因為我只要一閉上眼睛那張臉孔就會浮現！！夜晚我睡不著，也不敢閉上眼睛，只有在白天才能得到一點喘息，有時運氣好能夠睡著，不過那也不過是一、二十分鐘的事情。

那一瞬間就真的成為永恆，伴隨著這份恐懼的是，每天朝陽露出的時候，那一幕又會在我的眼前活過來，不管我是不是躲在房間，還是棉被裡，仍無法阻止我看見那張臉，還有那記好像越來越大聲的沉悶撞擊聲，所以我躲廁所裡沖馬桶的時間變多了，不停地流洩馬桶水箱的水，卻仍然無法掩蓋那些聲音。

無法成眠的日子來到了第15天，這段日子裡，大樓的狀況開始出現了改變，看見鄰居的時間變多了，不過都是看見他們離開的背影，很多人開始離開這裡…

一大早想到巷口去買份早餐，電梯剛向下就在下一層樓停住，門還沒完全打開，就有一隻手伸了進來，手在白鐵上撞出聲音，聽著都覺得痛，順著電梯門被加速打開，有一家子擠了進來！！

「早…」我認出來是住在樓下的王先生一家。

不過他們似乎沒人打算回應我，王先生專心按著關門的開關，而王太太則是死命地抱住剛上幼稚園的女兒，小孩子的臉上像是剛哭過，臉頰上還泛著淚光，他們一付要出遠門的模樣！！我大概可以猜到，應該也是打算搬離這裡。

「這麼不小心，讓小孩子知道了…」我帶著睡意嘀咕，但是顯然我太小看了在電梯裡頭發出的音量。

王先生一家人聽見了，他們一臉驚恐的看著我，我自覺有點不好意思，便低頭微微地鞠了個躬。

一大早沒有記者在外面煩人，是個很適合離開的時機，我目送王先生一家離開。

告別第15天，迎向第16天的新紀錄，半個月的習慣，讓我變得好像不太需要睡眠，這一天我感到精神特別好，身體的狀況也很不錯，閉上眼睛好像也能看不見、也聽不見，所以就決定今天不沖水了。

我走出廁所，看見天色仍是一片黑暗。「今天好像晚了一些！？」看過客廳牆上的時鐘，再看看陽台外的天色，這個時間應該太陽要出來了。

或許是天氣不好，雲堆的有點厚，我走向陽台想看仔細，不過這時候那個畫面又出現了！？

但…這次沒有閉上眼睛，那張臉卻在眼前出現了！！

碰！！！影與聲音幾乎同時出現！！這一次沒有摔在樓下，而是摔到陽台！！

說不出話，因為我確實認得這張臉，然而趕在我反應過來之前，他先做出了反應。

男人幾乎毀滅的臉龐扭曲，嘴角上揚，是一張無法稱上笑容的臉，但完全可以感受到他惡意的訕笑。雖然沒有發出任何聲音，但笑聲卻開始在腦中縈繞。

我這才明白第16天、第16次的墜落在...第16樓。

越來越接近的撞擊聲，是...

他在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