驅魔
「親愛的,小婷最近不太對近…」妻子皺著眉,坐在沙發上對著我說道,表情有些無助,「最近她經常三更半夜起來夢遊,學校老師都在跟我抱怨她白天的精神很糟糕。」
我整理著公事包內的業務資料,一邊心不在焉地回答道:「會不會是妳給她的課業壓力太大了?」
「應該不會吧,我覺得我對她並沒有很嚴格呀…」妻子嘟著嘴,有些委屈。
我將手上的資料放好,坐到她身邊,一手摟住了妻子:「孩子的媽,我們多少都望子成龍望女成鳳,但是最重要的,是孩子平安健康快樂,她才小二,玩與成長才是她現階段的人生課題,對吧?」
妻子眼神有些失落,不過最終還是點了點頭,「你說的沒錯,或許我真的應該改變一下對小婷的要求。」,她靠向了我胸膛,眼神流轉間露出一股笑意,「謝謝你,總是會在我身邊給我一些建議與安慰。」
「嘿嘿,這才是我的好太太嘛。」我將她摟得更緊,露出一抹燦笑,「那今晚……」
「討厭,明天是星期四,我有朝會要開啦,而且小婷都還沒補習回來,周末再說。」妻子扭扭捏捏的掙開我,走向了臥室。
我看著妻子走去的背影,看著這個陪我走入了人生下個階段的女人,內心感一陣暖意,我的嘴角揚起一抹弧度。
不過話說回來,自己最近也是忙於工作,倒是疏忽了小婷,居然不知道小婷有夢遊的症狀,趁她還在安親班時在她房間架個攝像機好了,明天自己休假,可以藉此看看小婷夢遊的狀況有多嚴重。
坐而言不如起而行,我翻了翻書房找出我的DV,將它架好在小婷房間中一個不顯眼的櫃子角落。
不久後,安親班的接送車便將小婷送了回來。
晚上11:00
家裡準備熄燈就寢,我和妻子一起去了小婷的房間,和她道過晚安並各自給了女兒一個吻
「晚安,小不點,爸媽愛妳」,我和妻子對著女兒溫柔地說著。
「我也愛你們」小婷巴眨著大眼,可愛地回應道。
妻子先回臥室休息,我則在小婷房間和她聊著今天發生的趣事,就在我要離開房間,替她關上燈之時,她卻叫住了我…
「把拔,我最近很怕,做很多噩夢,很可怕。」小婷童顏童語的咬字不清,很是可愛。
我湊了過去,廊道微弱的燈光從門口打了進來,將我的影子映在小婷身上,「不要怕,爸爸媽媽都在妳身邊保護妳的。」我用手掌輕撫著她的小臉蛋。
「可是…可是那個噩夢…」小婷欲言又止,貌似是在擔心什麼的樣子。
「好了沒事,小婷乖,噩夢都不是真的,快點睡,好不好?」我敷衍地安撫著她,只想盡快回房睡覺。
小婷嘟了嘟嘴,最後才點點頭,然後閉上眼睛,「好吧,把拔晚安,我愛你。」
我笑了笑,再度給了她一個吻,「我也愛妳。」
我走出小婷的房間,回臥室時順便將走廊上的燈給關掉;"喀"的一聲,整間房屋陷入了夜晚無聲的死寂中。
寧靜的夜過得很快,當我睜開雙眼時,妻子已經去上班,而小婷也去上學了。
我用力伸了個懶腰,讚嘆著休假的清爽,早晨的陽光透過薄紗窗簾照射進來,很是溫暖;我起身做了盥洗,然後將DV從小婷房間給取了出來。
我啃著麵包走進書房,順手地打開了DV放映機,拉上窗簾,將昨晚的錄像播放出來,並一邊用筆記錄著小婷的睡眠狀況…
PM.11:58,小婷貌似睡著了,呼吸起伏漸漸平穩
AM.01:03,小婷睡得十分安穩,始終保持同一姿勢睡覺
AM.02:01,小婷似乎睡眠中斷,開始不停翻身
AM.02:05,異變橫生,小婷坐了起來,走出了房門,不明去向
AM.03:26,小婷從房門走進來,躺回床上…
看到這,我瞇起眼,不禁疑惑了起來,小婷離開房間將近一個半小時,這麼久的時間,她究竟在做什麼?
我用筆將時間細細抄下,並繼續觀看,沒多久,更詭異的事情發生了…
AM.03:58,小婷再次起身,這次她竟直接走來將DV拿起,只見小婷面無表情地看著鏡頭,眼睛因夜視功能反射著白色的冷光,十分詭異。
她拿著DV走進了我和妻子的臥房,映入眼簾的畫面更是讓我瞬間頭皮發麻,妻子竟站在我的床邊死死盯著我,她的長髮如瀑布一般,遮蓋住她的面頰,垂簾在我身上…
女兒將DV放在一旁的衣櫃上,兩人就這樣併排站著,面無表情地盯著著躺在床上的自己…
AM.05:48,妻子首先動了起來,她拖著步伐,行屍走肉一般地走到了自己的床位邊,然後躺了回去。
兩分鐘後,女兒將DV拿起,走回房中並將其放置於原本所在的位置,然後也躺回了床上。
AM.06:10,女兒…女兒在睡夢中,居然脫離地心引力飄了起來…整個人如同泡在水中ㄧ般輕盈…
我艱澀地嚥下嘴中枯燥的麵包,望著放映機裡匪夷所思的畫面,思緒如一團亂麻,一時間難以消化…
這…這哪裡是夢遊,這分明就是見鬼了,我的腦海不停為母女倆二人的行為發出警鈴。
AM.07:10,妻子打開了女兒的房門,同一時間,小婷的身體如同失去支撐,瞬間墜落回到床上,一切看似沒有任何異樣…
AM.08:48,我打開了房門,取走DV,錄像結束。
花了一個鐘頭看完整部錄像,我的渾身猛地發冷,原以為只是女兒單純的夢遊,沒想到卻親眼目睹了如此詭異的畫面。
這樣恐怖的事情,一定要立即處理,不然自己實在坐立難安;我摸著下巴,飛快的在腦中思索著可以幫助我的人或辦法。
有了!
我猛地一坐直,想到了一個人,本大樓的13樓上上個月搬來一個新的外國住戶,上次在電梯裡遇見時簡單的聊了一下,他之前的工作就是一個資深的神職人員!
事不宜遲,我將錄像帶著,搭乘電梯到了13樓,找到了他位於邊間的門牌號碼,我搓了搓掌心的手汗,然後按下電鈴,心中忐忑萬分。
很幸運地,他正好在家,聽聞了我的來意後,他熱情的招待我進入他家,並為我泡了一杯咖啡。
神父名叫海爾,是一位白髮蒼蒼的樸素西方人,看上去朝氣十足、精神飽滿,臉上總是帶著親切的笑容。
就在我放映完錄像時,海爾神父的笑容也凝結了下來,並對我說道:「你的妻女被是魔鬼纏上了…」他右手搓著胸前的十字架,語氣十分嚴肅,「你的女兒也不是夢遊,這是魔鬼要侵入她的前兆。」
「神父,那我該如何是好,您說您之前有數次驅魔的經驗,能不能幫幫我,再多的酬勞,我都願意付。」神父的話語,彷彿讓我看見了救命的浮木。
海爾神父繼續搓著他的十字架沉思著,他面色凝重,沉默了半晌才說道﹕「我可以試試,但是現在我們連魔鬼的名都不知道;我研究了數十年的神學及魔鬼學,如果不知道魔鬼的名,在生體有意識的狀況下進行驅魔,不僅成功率很低,還可能造成你的妻女被魔鬼吞噬…」
「那…那有什麼方法可以提高驅魔的成功率嗎…?」我心急如焚,期待神父給我一個充滿希望的答覆。
「有」神父點點頭,並且站起身,走到了一旁兩米高的大書櫃邊,書櫃裡頭滿滿都是關於各種魔鬼的分科學類、以及神職人員必讀的神學書籍,他從裡頭拿出一本關於驅魔的書,翻到了其中一頁,「這裡頭寫到,若是不知魔鬼的名,必先捨棄光明,遮去雙眼,才不會受魔鬼的蠱惑;因神如同牧羊人般愛著世人,只要不受誘惑,神將透過耳語引領你前往光明處,遠離黑暗與邪惡。」
「什麼意思?」我皺眉,疑惑道,「是要我把她們弄瞎?」。
「不不,吳先生的思考方向沒錯,但是沒這麼極端。」,神父連忙搖頭擺手道,「這固中之意是,想要提高驅魔成功率並且降低對您妻女造成的傷害,就必須是在她們無意識的情況下進行。」
我恍然大悟,「我明白了,所以…我得為她們準備一些安眠藥?」
海爾神父闔起書,「恐怕是的,照情況看來,今晚我們就得動手,再遲恐怕就沒救了。」
聞言,我給神父深深道了一個謝,然後離開了他家;為了確保驅魔儀式順利,我利用特別通路高價買購了幾粒無色無味的迷藥,並摻在母女二人每天睡前都會喝的飲品中。
計畫很順利,晚上十點半,兩人如往常的喝了睡前飲品,強而有力的藥效讓他們五分鐘後就不省人事。
我打通海爾神父的電話,不久後,家中的門鈴響了,我急忙去為神父開門,只見他穿著一襲黑色聖袍,腰間掛著聖水,手捧聖經,聖經上懸著他的木頭十字架。
我將母女二人安置在雙人床上,周圍純白色的被單彷彿在襯托著兩人潔淨的靈魂;「神父,可以開始了…」我說道。
海爾神父清了一聲嗓,他高舉十字架,打開了聖經某一頁開始大聲朗誦…
霎時間,屋裡狂風大作,電器開始忽明忽滅;風將被單吹開,將房間裡的東西吹得東倒西歪,我一隻手扶著牆,一支手支撐著神父不讓他被這陣無名陰風吹倒。
就在這時,猛地異變突生,只見小婷突然坐起身子,她瞪著大眼,眼睛充滿著深不見底的墨黑色,對著我們狂吼…
那來自地獄的聲音十分刺耳,我的耳朵滲出了鮮血,彷彿連靈魂都要被穿透似的…
「回去!!!」海爾神父毫不畏懼,他的臉佈滿青莖,將十字架拿到小婷的眼前,聲嘶力竭地和惡魔對峙著。
神父的話語落下,旋即陰風停止,屋內的電器也回復正常,小婷更是滿頭大汗,昏睡在母親懷中。
見狀,我不禁欣喜萬分,「結…結束了?」
沒等海爾神父回話,我逕自衝上去抱住了她們母女倆,感受著一家人劫後餘生的喜悅。
突然間,我猛地眼睛睜大,一絲血跡從頭上滑至視網膜中,我頓時失去了力氣栽倒下去,就在意識迷茫之際,我看見了海爾神父拿著鈍器,鈍器上頭還殘留著我的鮮血。
海爾神父面無表情,他將手中的聖經、十字架扔在了一旁,並從兜中取出了另一條五茫星項鍊戴在脖子上…
就在此時,我才恍然發現,海爾神父手上拿著的根本就不是聖經,而是一本魔鬼法典。
「你…你不是上帝的使者,你…是魔鬼的使者…」,
此刻,真相才在我的意識朦朧中逐漸大白。
海爾神父輕笑一聲,「我信奉的神叫亞麥依蒙,是地獄八王之一,我費盡千辛萬苦遊歷世界,就是要為祂尋找一個合適的容器。」,他翻閱著魔典,一邊解釋著,「要召喚亞麥依蒙不太容易,祂必須轉生四次才能完全復活,第一次轉生要為處女,第二次轉生要為婦女,第三次轉生要為男性,第四次轉生則是完全復活,容器就是第一位處女,三人必須有血緣關係,並且不信上帝,各容器也有相當的年齡限制。」
海爾神父闔起魔典,將我拉上床,並讓小婷躺臥在我與妻子的中間,「很幸運地,你們被亞麥依蒙神選上了,這是你們的榮幸,而你們一家三口也已經完成召喚亞麥依蒙的儀式。」
腦勺上的血流不止,我的意識即將陷入昏迷,迷茫之際,我看見海爾神父取下腰間的聖瓶,原來裏頭裝的並不是聖水,而是魔鬼的血。
他將魔鬼的血灑向小婷,並把五芒星項鍊壓在小婷的額頭上,逕自念起了一長串的咒語,我想那大概是魔鬼的語言吧。
最後,眼前的一切黑暗了下來,我徹底失去了意識。
不知過了多久,貌似有人在我的耳邊說話,雖然我沒聽清楚,但正是因為這些話語,我才從昏厥中醒來,這才發現自己已經在醫院昏迷多時了…
記得醒來時,有一位神父穿著的人坐在我的病床前,他微微一笑,眼見我已醒來,變伸手將寄放在我掌心的十字架收回,然後一語不發地走出了病房。
沒多久,我就聽見了外頭的護士喊道:「7號床的病人醒了!」
她一邊喊著,一邊急忙進來查看我的狀態,「你已經躺了七天了,沒想到你居然會醒,本來醫師已評估腦死,要當一輩子的植物人了呢…」
我的神智尚有些不清,只是問道:「剛剛…坐在我病床前的神父呢?」
護士小姐眉頭一皺,然後笑了出來,「先生,這間病房是重症房,是不會有外人進來的。」
「是嗎?」我頭痛劇烈,面露著痛苦,「那…我的家人呢?」
護士臉色一沉,目光流露出一絲憐憫與同情,她沒有說話,只是為我打上鎮定劑,於是我又緩緩睡去。
三個月後,我出院了,回到了那個空蕩蕩的家,我的妻子已經死了,屍體也被火化,據說來善後的人是梵蒂岡派來的專業人員;而我的女兒…從那天起便隨著海爾神父失蹤了,我看著她送給我的手鍊,上面還刻著”Daddy”的英文字樣…
今天是禮拜天,我去了一趟社區教堂,神父望向我,貌似看出了一些什麼,他微笑著走了過來,湊到我身邊,慈祥的說道:「不論何時,上帝永遠都愛著你,如果你聽不見祂的話語,那是因為你選擇封閉自己,並不是上帝背離了你。」
我望著那串手鍊,想起了已故的妻子及失蹤的女兒,不禁潸然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