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10點後請勿加班

剛出社會的時候，在一家網路媒體公司上班，我絕對不會告訴大家這棟大樓就在忠孝東路某科技大學附近。

因為工作的關係，常常得加班，但主管總是叮囑我們，晚上超過11點一定要離開公司，做不完的工作就帶回家做。那時候心裡覺得很幹，有時候新聞一來就是8.9點，寫稿潤稿編排上稿，一兩篇還好，稿量一多肯定超過11點的啊。雖然心裡有怨念，但也遵守主管的規定，反正公司會這樣要求不外乎也是電費太貴啦、怕付加班費啦、不希望員工搞東搞西啦！

那一個晚上我才體驗到主管為什麼嚴格要求了..........

某個農曆七月的晚上，記得應該是普渡過後的幾天，為了省錢就拿公司普渡拜拜的泡麵餅乾當三餐吃，剛好茶水間冰箱裡有罐不知放了幾百年的韓式泡菜跟好像還可以吃的起司片，於是煮泡麵的時候就放了些泡菜跟起司片下去煮。果然，晚上8點開始就一直跑廁所，每半個小時都得去一趟，拉肚子拉到有點厭世還得心心念念電腦裡那些未完成的稿件。

我的工作因為拉肚子而嚴重延誤，感恩同事應急的幾顆正露丸才稍稍恢復，看著牆上的時鐘都快11點了，該怎麼辦呢？家裡的電腦正在跟我發脾氣停工中，公司的筆電又得請主管簽名才能帶走，主管又早已經下班，只好跟負責鎖門的同事要了鑰匙，決定留下來加班。

同事：『妳真的確定要留下來加班？經理說11點都絕對不能加班耶！』
我：『乾，不然能怎麼辦，我如果把筆電帶走又沒通報，還不是一樣得挨罵，乾脆留下來把稿寫完，最晚凌晨一點前一定能搞定的。』
同事：『別怪我沒提醒妳喔，我每天最後一個鎖門離開，都覺得這裡怪怪的。』
我：『唉呀，反正我只要心存正念，不冒犯祂們就沒事啦！』
同事：『我只是提醒妳，尤其現在是農曆七月，不要不信邪。平安回到家撥個電話告訴我，那我先走了，鑰匙交給妳！啊對，冷氣空調設定在11點就會自動關閉，別中暑啊！』

心裡還是幹了幾聲這公司真的很小氣，難怪大家都不加班，我坐在辦公室裡專心的寫著稿，周遭的溫度也從涼爽漸漸微涼然後開始燥熱。但是做記者的在外面跑新聞早已習慣風吹日曬的，只要能趕緊完成工作，又悶又熱算什麼？比起惱人的溫度，我更懼怕總編輯靠北的臉孔。

也不知道為什麼，突然我看了一下手機上的時間，再抬頭看了看牆上時鐘的時間，12點整了，先來去上個廁所洗把臉然後回來把工作繼續完成吧！踏進廁所的那瞬間，只覺得廁所好冷，可能這裡是大樓的公共空間，所以空調沒有關閉，早知道就把電腦搬到這裡寫稿了。我一邊上廁所，一邊自言自語碎念著，突然，廁所的燈熄滅了，眼前一片漆黑。

『誰啊？廁所裡有人啊！不要把燈關掉啦！』馬的一定是大樓管理員，以為我們都下班了，所以巡邏時順手把廁所燈關了。喊了兩次後，廁所燈就亮了，我也不以為意，應該就是管理員不小心把燈關上，於是洗完手準備回辦公室繼續寫稿。

辦公室往廁所的路上會經過整棟大樓的三座電梯，其中兩台已經關閉沒有運作，其中一台則是從一樓開始往上爬。我們的公司在10樓，我忍不住停下腳步看著電梯的小小螢幕，1樓..2樓..3樓......就這麼停在了10樓。搞不好是拿鑰匙給我的同事良心發現來陪我？還是哪個迷糊蛋忘記東西了呢？電梯到了10樓，門一打開裡面卻空無一人，我還是不以為意，可能管理員或誰按錯了吧！

我回到辦公室繼續工作，整個空間除了我的敲鍵盤聲音外安靜的可怕，連一點點小聲音都聽的一清二楚。12點30分，我聽見距離應該有10幾20公尺外的電梯門打開的聲音，忍不住好奇探頭看了一下，沒人。隔了幾分鐘，又聽見電梯門打開的聲音，還是沒人。就這樣持續開開關關有5.6次左右，我實在忍不住走到電梯口前，如果是有人惡作劇我肯定會發飆的！

電梯從一樓又開始往上爬，2樓..3樓..4樓..一路來到了10樓，電梯門開了，還是沒有人，我索性走進電梯，也不打算按樓層，如果有人惡作劇，一定是在某一樓按了電梯，然後故意讓電梯停在10樓嚇人。老娘就不按樓層，在電梯裡等你按，今天拉肚子加上工作做不完正是一肚子火，還這樣捉弄別人，正好抓來罵一頓消火氣！

電梯動了，但不知道是哪一層按的電梯，電梯先是往上爬到了12樓，電梯停下，開門，整個是漆黑的空間，12樓是一間做進出口貿易的公司，我探了探頭，確實沒有人，但心裡也納悶，既然沒有人，就不會有人在外頭按電梯讓電梯停在12樓，我人就在電梯裡，也沒有按12樓的電梯啊！門關上，電梯往下走，一路就這樣到了一樓，我走出電梯，想找管理員問個清楚。

我：管理員先生，電梯怪怪的，一直上上下下的，停在我們10樓好幾次了，是電梯故障嗎？還是有人按錯了？
管理員：電梯沒壞啊，昨天才剛保養過耶，也不可能有人按錯啊，這棟大樓現在除了我們以外應該沒有別人啊！
我：喔喔，那沒事了，對了，剛剛真不好意思，因為上廁所上到一半燈被關掉才會大吼，抱歉啊希望沒嚇到你，那我先回去繼續加班了！
管理員：剛剛？蛤？

我一轉身就進了電梯，對於管理員的一臉疑惑也沒在意，一心只想趕快回去把工作完成，可能是電梯秀逗了，也可能管理員上班太乏味，管他的。凌晨1點20分，管理員上來巡邏，告訴我他2點鐘會小睡一下，看能不能在2點前加班結束，才不必睡到一半得爬起來幫我開鐵捲門。眼看工作也差不多到收尾的階段，於是答應管理員2點前我一定會離開。

凌晨1點40分，離開前我又再次去上廁所，可能是工作告一段落突然放鬆，晚上的泡麵後勁再度襲捲而來，我坐在馬桶上努力奮戰著，四周的溫度冷的有點不尋常，或許是辦公室跟這裡的溫差太大，我小腿開始抽筋。乾，就已經很苦命的在拉肚子了，小腿這時候還抽筋找我麻煩，正當我痛苦萬分的時候，電燈啪的一聲又熄滅了。

我髒話飆出口了，都說我在加班了，剛剛也跟你道歉不應該吼你的，你又把我的燈關掉是何因由？但我拉肚子加腳抽筋實在虛脫無力，算算時間可能也超過2點，可能因為這樣管理員不開心了吧！我就在一片黑暗寂靜中繼續拉肚子跟腳抽筋，突然，又聽到電梯門打開的聲音，一陣腳步聲從廁所走來。

『對不起啦，是我，我正在廁所拉肚子，我等等馬上回家，真的不好意思啦！拜託你幫忙把燈打開好嗎？這樣我真的很不方便。』這次燈沒有打開，四周仍是一片黑暗，腳步聲從電梯口一路走著，我知道他在附近徘徊著，為什麼不幫我開燈？好歹罵罵我念念我嘛？為什麼走來走去呢？

走進廁所了，因為很明顯，廁所外的地板鋪著地毯，廁所裡的地板是磁磚，腳步聲明顯的不同。好啊！這可是女廁耶，等老娘拉完肚子想吵架就來啊！要不是家裡電腦壞掉，我才不想在熱死人的辦公室裡加班，以為我願意的嗎？又沒有算加班費！

我嘮叨著，腳步聲不知在哪停了下來，我以為他聽到我碎碎念走出去了，也覺得自己不應該因為加班煩擾到人家，等等上完廁所要好好跟人家道歉才是。才這麼想，有人小小力的敲了我廁所的門，我回敲了兩下，『不好意思有人喔，你是誰？回來拿東西的嗎？還是管理員？』沒人回應，幾秒後，對方又叩叩叩叩敲了四下，『好啦我等等上完廁所就離開，你不要催我嘛！』唉，應該是管理員，但我拉肚子真的控制不住啊！再幾秒後，對方突然很用力而且很急促的敲著我的門，我嚇到雙手抱著頭坐在馬桶上。

門外不知道誰在那急促敲打著門，我簡直快嚇瘋了，這就是見鬼了嗎？那怎麼辦？腦海裡閃過一個曾經在電視上看到的畫面，有遇鬼經驗的人分享，當你遇到好兄弟時，可以用力的大聲罵髒話就能排解。於是我一口氣把這輩子學過的國語台語英語日語廣東話的髒話全部一次罵出來，說也奇怪，敲門聲停了，燈也亮了，但我花了好一陣子才鼓起勇氣走出廁所門外，然後用這輩子最快的速度把東西收拾好，把公司的門鎖好離開。

可能是嚇瘋了，走進電梯的那剎那，才想起剛剛的腳步聲不就是從電梯開門後開始的嗎？我吞了吞口水，按下一樓的按鈕，但電梯卻往上爬，我非常非常確定按鈕板上只亮著一樓的按鈕，可是電梯你為什麼往上走呢？乾乾乾乾乾乾，我應該走樓梯下去的，如果我又遇到"祂"怎麼辦啦！

電梯又停在12樓了，稍早前上來的時候還是一片漆黑，但現在打開門的時候，明顯看到左前方辦公室裡有盞沒有熄滅的燈，有個人影坐在辦公桌前。管理員明明說只有我跟他在這棟大樓啊，而且經過剛剛發生的事，再看到這樣的畫面，我心裡根本就認定這絕對是不同空間的東西啦！我急忙按著一樓的電梯，門關上，電梯往下來到了一樓。

手表上的時間來到凌晨2點30分，管理員氣噗噗的坐在已經攤開的躺椅上，我連忙向他道歉並說明自己拉肚子延誤的事。心裡總是還有一絲絲希望剛剛的腳步聲是管理員，於是臨走前還是忍不住問了問他。

我：『管理員先生，剛剛你有上樓去嗎？』
管理員：『當然有啊，都2點了還看不到妳們下來，我上樓叫妳們趕快走，妳那個同事啊，連回都不回我，我真的很生氣耶！』
我：『同事？我沒有同事啊！你叫我趕快走？沒有啊，是我在廁所的時候嗎？』
管理員：『我怎麼知道妳在哪，我剛剛走到你們公司門口叫妳跟妳同事趕快回去，妳同事就坐在辦公室裡都不理我耶！我一定要跟你們主管說，如果不能配合時間都不要讓你們加班啦！』
我：『啊你剛不是說現在這大樓只有我們嗎？我哪來的同事啦！』
管理員：『有啊，我說只有"我們"啊，啊你同事不就是剛剛跟妳一起下來，臉白白頭髮長長穿米色洋裝的女孩子嗎？』

我雞皮疙瘩掉的滿地，催促著管理員把鐵捲門打開，坐上計程車飛奔回家。

我徹夜無法入睡，一閉上眼睛就想到在廁所被敲門以及管理員的話。隔天帶著嚴重黑眼圈到公司，因為遲到整個公司都在等我的鑰匙開門，主管把我叫進辦公室，訓誡我這種不負責任的行為。於是我冒著被罵到臭頭的危險，把昨晚加班遇到的所有事情都告訴主管，解釋我為何遲到的原因。

主管：『唉，這就是我為什麼要禁止你們晚上11點後不可以加班的原因啊！10年前這棟大樓曾經發生自殺命案，因為業主很怕房價爆跌，所以跟家屬協調好給了一筆不少的錢，警察也以自殺結案，才會沒有很多人知道。就是12樓那間進出口貿易公司，5年前其實是一間道壇，有個18歲的女生剛進社會就應徵到那裡做雜務小妹，怎知道壇主假藉怪力亂神的名義把她強姦了，而且不只一次。妳知道的，她被威脅家人性命安全而且也擔心遭神明降罪，長期精神壓力爆炸，於是女生悲憤的結束自己的生命。』
我：『好可憐的女孩，可是，這也是12樓發生的事情，怎麼我在10樓也會遇到呢？』
主管：『根據警察的說法，那天是不知道第幾次那個壇主又要對她硬來，她跑到我們這層樓的廁所躲藏，應該是已經完全的精神崩潰了，所以在廁所雜物間裡拿了水管上吊自殺。那個壇主當天就人間蒸發，不知去向。』
我：『該不會就是倒數第二間廁所吧......』
主管：『嗯，就是那一間。』

聽完主管的說法，心裡的恐懼少了一半，但還是很剉，為了避免以後上廁所跟搭電梯都有心理障礙，我請教了長輩該怎麼處理這樣的狀況。長輩請了位師父到公司看看，告訴我，當初家屬可能沒有引魂回去，所以這女孩一直在10樓跟12樓間徘徊，而我或許是磁場剛剛好跟祂對上了，所以一直到現在都還跟著我。

靠北啊，講前半段就好啦，那該怎麼處理？師父說，他會幫忙把女孩的魂魄引離開公司，也會超渡祂讓祂進入輪迴。幾天後師父選了某個吉時進行儀式，女孩的故事也從原本沒多少人知道，變成整棟大樓流傳的鬼故事，師父告訴我，自殺的人無法前往西方極樂世界，必須進入輪迴受苦才能獲得解脫。心裡有點酸，替那女孩覺得不值，被人欺負了還不能上天堂，更暗自詛咒那個該死的壇主希望他惡有惡報。

舉行儀式的那個晚上，我睡覺睡的很沉，夢裡一個穿著米色洋裝的女孩來到我床邊，對我說了謝謝，夢醒前她告訴了我5個數字，然後告訴我，這是香港六合彩的號碼。(當年還沒有台灣彩券)，醒來後我趕緊抄在筆記本裡頭，帶著筆記本去上班。

至於我有沒有中獎呢？當然是沒有啊，那時透過香港的朋友幫忙下注，第一次，沒中，連一個號碼都沒開出，第二次，只中一個號碼，第三次，沒中也是一個號碼都沒開出，第四次跟第五次都是差不多情況。但，第六次所有5個號碼都開出了，我卻沒有下注。這就是命啊！

(附圖非文中大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