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交替

如果你說我是個冷漠的人，我不會否認，畢竟連對門住著什麼人我都不知道。

退伍之後，為了工作，我留在人生地不熟的台北，同時租了這間位在「豪景大廈」的套房。

由於學歷不高，找不到什麼好工作，所以只能出賣勞力，擔任貨車的綑工。也因為如此，平時所能接觸的人，除了老闆之外，就是貨車司機了。

和那些貨車司機們，除了工作上的事實在沒什話題可聊，所以我一天說的話幾乎不超過十句，可能吧，這也是造成我個性冷漠的原因。

回到家，獨居的我也只能沉浸在電腦的世界裡，雖然那都是一些虛擬的朋友，但多少總能排遣一些寂寞的時光。

大概是一個星期前吧，我開始注意到大廈門外的一對母女。那媽媽總是坐在大廈旁花圃的矮牆上，看著車來車往，讓我印深刻的是她的雙眼，不但空洞而且毫無生氣，那絕對不是一個活人該有的。

反觀她的小女兒，總是穿的像個小公主，那燦爛的笑容像能溶化人心似的，看起來非常舒服。

可能也注意到我的存在吧，那小女孩一開始總會故意走到我身旁，不斷朝我綻放可人的笑容。不過已經冷漠習慣的我，實在不習慣這樣的場面，每次都是看了一下她的母親，發覺她沒注意的時候，我就快步離開。

幾次之後，那小女孩只要見到我要去上班，或是下班回來的時候，總會不動揮著她的小手，笑著說：「哥哥再見。」

久了之後，我也不忍心再對她不理不睬，所以也開始會朝她揮揮手。

儘管我還是如此冷漠，但是小女孩總是熱情如火，不像她的媽媽，每天都坐在那矮牆上發呆。

不知道是不是受到小女孩的感染，上班的時候，我開始會和貨車司機打屁聊天，儘管是有一句沒一句，但是對於這樣的改變，我真的也很驚訝。

回到家，我也不再急著進門，幾次之後，我總算知道對門住著一對老夫妻，而且是被子女棄養的可憐人。知道他們的可憐際遇之後，只要有多餘的食物，我也會拿去濟助他們。

我想，這一切都是那小女孩改變了我，說她是我的小天使，一點都不為過。

一如往常，我走出大廈準備去上班，那小女孩又迎了過來，綻放開朗無比的笑靨，不斷叫喊著：「哥哥再見、哥哥再見。」

我看了一下她的母親，依然在發呆，不過這次我沒有快步離開，而是停下腳步，朝小女孩揮了揮手，第一次對她回應道：「再見。」

才想問她叫什麼名字的時候，突然一陣天旋地轉向我襲來……

「車禍了，有人車禍了，快叫救護車……」依稀認出那是管理員的聲音，他蒼老的容貌出現在我的眼前，憂慮地說：「少年仔，救護車很快就來了，你要撐住哦。」

「你也真是的，怎麼會沒頭沒腦的跑出來給我撞呢？」一個氣急敗壞的中年大叔，不斷地罵著。

這時候我才意識到自己被車撞了，不過我不怎麼在意自己的傷勢，而是擔心那個小女孩的安全，因為她剛剛就站在我的身旁呀。

突然一個中年女人出現在我的面前，緊摀著嘴，似乎受到頗大驚嚇。

是她，小女孩的母親，我連忙用盡餘力問道：「妳女兒還好吧？」

搖了搖頭，那女人的淚珠滾滾而下，傷心道：「死了，小蓓已經死了……」

瞬間，我的全身像通過電流般，不斷抖動，非常難受。

「難道說是我害死了她……」我心裡非常自責。

「小蓓三年前被車子撞死了，就在你躺著的地方……」女人接著說出讓後震撼不已的話：「而且撞死她的就是這輛該死的貨車，開車的也是這個王八蛋……」話還沒說完，那女人已經撲向開車的中年大叔，對他又捶又打的，不斷吼道：「還我女兒來、還我女兒來……」

現在我總算知道，為什麼這個女人總是坐在那矮牆上發呆了……

總算，聽到救護車的鳴笛聲了，不過那聲音卻愈來愈遠……



坐在大廈門外，看著不斷進出的人們，一個比一個冷漠，就像當時的我一樣。

不過現在的我已經不一樣了，自從遇見了那個叫做小蓓的小女孩後，我已經擺脫冷漠的性格。

「上班了嗎？」我朝一個夾著公事包、頂上無毛的阿伯揮手，笑道：「再見。」

朝我看了一眼，那阿伯隨即避開我的目光，快步離去。

放心，我不會氣餒的，總有一天，他一定會改變冷漠的性格，然後跟我說聲「再見」的……

到時候，也就是換我離開的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