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存在的弟弟

那是發生在我小學二年級的事情，那一年我們搬了家，我的父母用很便宜的價格買下了一棟老透天厝，這棟屋子至少有二十多年沒有人居住了，前屋主長年居住在國外，所以這房一直是空著的。

這棟房子價格之所以這麼便宜，是因為屋頂花園長了一棵大樹，這棵雀榕本身是個意外，可能是某隻路過的小鳥所遺留下的種子，前屋主覺得有趣就放任它自由生長，等到意識到不行的時候，它已經是枝葉繁盛的大樹了，而且根系錯綜複雜，牆壁、管線內皆有它的蹤跡，屋主因為不想再費心處理，所以就只好便宜賣了。

我的父母親是鄉下人，他們不懂這些，他們不明白那些根系對於房屋結構的危害，也不知道要清除管線內的樹根要耗費多少心力，他們只覺得有這麼一棵綠油油的樹，真的是特別漂亮，而且房子還是用這麼便宜的價格買到的。

但自從買了房子以後，我的父母親就更努力的工作了，他們常常早出晚的讓我覺得非常寂寞，晚上家裡經常只有我一個人，聯絡簿我只能放在桌上，等著他們回來簽名。

直到有一天，我看電視看得太晚了，忘記自己作業還沒有寫完，但是寫到晚上十一點左右，我實在是撐不住了，所以還是爬上床睡了，大不了明天就跟老師說忘記帶作業就好。

隔天早上醒來，我發現我的作業居然都已經完成，那個國語圈詞前半部是我歪斜的筆跡，後半部則是大人潦草的字跡，沒想到媽媽竟然會幫我寫作業，我真是太高興了。

一連幾天我都這樣做，我將寫到一半的作業攤在書桌上，隔天後半部就會完整的寫完，國語、數學、自然每科皆是如此，不過幾天下來老師也生氣了，她說我不應該叫家長代寫作業的，而且聯絡簿上的簽名也變了，上面簽的是一個王字，但是我爸爸姓張，媽媽姓陳，老師問我為什麼簽的是個王字？我說，也許是我外婆姓王吧？

這天晚上我不敢再讓媽媽幫忙寫作業了，但是在半睡半醒間，我又見到媽媽坐在書桌前面，我趕緊起來跟媽媽說不用寫了，老師會罵的，不過媽媽轉過來摸摸我的頭，她說還是讓弟弟替我畫美勞作業呢？

對喔！我都忘記美勞作業還要畫我們一家人呢！我點點頭讓弟弟去畫。

隔天早上醒來，弟弟已經幫我畫好作業了，爸爸、媽媽、弟弟和我，我們一家四口和樂融融，但是我總覺得這張畫哪裡怪怪的，媽媽不是一直都是短頭髮嗎？這個長髮飄飄的女人看上去有點陌生；爸爸也沒有近視，怎麼會戴著眼鏡呢？爸爸從來不穿西裝，那這個西裝筆挺還蓄著小鬍子的男子又是誰？不過這張畫讓我得到了老師誇讚，讓我覺得很開心。

晚上外面下著大雨，爸媽不能出門去夜市擺攤，所以留在家裡幫我溫習功課。爸爸看到了那張繪著我們一家人的圖，他很不開心的問我這是哪位叔叔？我說這是爸爸你啊！他翻了我的聯絡簿，發現簽的都是個王字，他生氣的問我這又是誰簽的，我說這是媽媽簽的吧？我也不知道。

後來爸爸、媽媽就常常吵架，爸爸懷疑媽媽在外面有男人，他經常追問我那個王叔叔究竟是誰？我被問的煩了，我只好招認出那張畫其實是弟弟幫我畫的，爸爸聽了更加生氣，他說我是獨生女，從來就沒有弟弟，那除非是媽媽在外面偷生的。

晚上弟弟跑來我房間畫畫，他畫了一棟長著一棵樹的房子，那不就是我們家嗎？樹下面有一個藍色的大鐵桶，我不知道他是不是想畫一條小溪，可是我的藍色彩色筆沒水了，所以他畫的是一條紅色的河。

我叫弟弟快點去找爸爸，跟爸爸說他不是媽媽在外面偷生的，但是弟弟卻跑掉了，於是我只好拿著弟弟剛畫完的畫去客廳找爸媽，而爸媽的臉色突然間變得很難看。

隔天早上爸爸請了很多工人來鋸掉那棵樹，樹下果真發現了那個藍色大鐵桶，我一臉得意的樣子，眾人合力將那個鐵桶打開，裡面藏了一具懷孕九個多月的女屍，屍水流的滿地都是，而我忍不住喊了一聲媽媽。

這時我的親生媽媽回頭瞪了我一眼，這才讓我想起了那個蓄著小鬍子的叔叔是誰了，就是這棟房子的前屋主啊！原來他才是弟弟的親生爸爸啊！但我直到現在才清醒過來，那位躺在地上的王小姐，她不是我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