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阿福阿木

修改時間 2019-09-15 08:10:03

鐵皮樹林

(本故事純屬虛構)

倏地睜開眼睛,在我眼前是一片陰鬱的樹林。
而我正站在一條黃土小道上,小道的前方不遠處,看似有一口井。
井中若有似無的傳出緩慢且規律的敲擊聲。

「啪!」
「啪!」
「啪!」

我好奇的向井走去,想一探究竟,一靠近井邊,卻讓我看見一幅奇特的景象:一位身材矮小、瘦骨嶙峋的老人家,背對著我蹲坐在不深的井中,手中拿著木槌不停得在敲打著某種黏稠的物體。

老人家的頭髮已所剩無幾,僅剩幾縷髮絲藕斷絲連;透過他穿著得一身破爛的灰色布衣布褲,還可以看到他那尖銳且突出的肘膝關節。

他專心得敲打著,口中不時發出奇怪的聲響,但似乎沒有發現我的存在。

看到這個景象,心裡感覺毛毛的,於是我趁他沒有發現我,默默轉身意圖離去。看到身後是一團光,我走進光裡,光將我包圍住,有種暖暖的感受,但卻也讓我睜不開眼睛。

不知道走了多久,我睜開了眼睛,在一個灰暗的空間,我的眼前是白色的油漆牆面,不,嚴格來說,是我房間的天花板,而我竟然好端端地躺在床上。

這是一場夢嗎?
但夢裡的景象卻十分清晰。…

看了看牆上的時鐘,凌晨4點44分。

「可能最近太累了,為了準備期末考,已經好幾個晚上熬夜K書,睡眠品質不好才會做這麼奇怪的夢吧!」我在心裡這麼想著,然後趕緊回到被窩,畢竟早上到校之後,就要開始一連串的考試了。

躺在床上我沉沉睡去,也沒有再夢到那口詭異的井。


鐘聲響起,我放下手中的筆,抬頭看了看周圍的同學,果不其然有幾位同學不顧鐘響,還在做最後的掙扎。

手錶的指針停在12:00整,我整理了一下書包,準備要回家,突然聽到有人叫我的名字,原來是我的好友-王忠魁。

「一起吃完飯再回去?」王忠魁問。
聽到他問這種問題,就知道他不會讓我直接回家,王忠魁這個人有一種很特別的氣質,人高馬大,個性憨直,但說話自帶一種氣魄,像個老大哥,給人很可靠的感覺。

於是我跟他直接相約在學校附近的麵店,一邊吃麵,一邊跟他閒聊到我的夢。

「總之是個很詭異的夢,我以前好像沒有做過這麼清晰的夢。」

王忠魁一面聽我說著,一面汗流浹背的吃著麵,「等一下我陪你去廟裡跟神明請教看看,會不會是有什麼事?」

「應該還好啦!我可能是太累了。這幾天都熬夜在K書,明天考完趕快回家大睡一場應該就沒事了。」

聽我這麼說,王忠魁也不再多言,只對我露出一個微笑,點點頭,然後開始聊一些玩線上遊戲的事情,之後我們就各自回家了。

今天不知道為何,我突然想走一條之前不常走的路。那條路會經過一個鐵皮圍起來的私有地,雖說是私有地,卻跟一個小公園的大小差不多,並且裡面種了許多樹。

這個鐵皮圍籬中間有一道也是鐵皮做的大門,平時門栓上掛著一具沉重巨大的鎖,想來是地主不願有流浪漢或動物隨意跑進去,特意設置的;然而今天鎖卻是打開的,鐵皮門片向內被推開呈一個人可以通過的寬度。

我想應該是地主來整理種植在裡面的樹木花草吧,雖然這麼多年來從未看過有人進去。

從門邊經過,我不經意的瞥了一眼,門內是一片陰鬱的樹林,和一條延伸至樹林的黃土小道,小道的前方不遠處,看似有一口井。

這景象怎麼那麼熟悉?

不就是我夢中的景象嗎?

當我這麼想著,井中又傳出緩慢且規律的敲擊聲。

我想轉身逃走,但身體卻開始不聽我使喚,逕自地往井的方向走去。一靠近井邊,又讓我看見那一位身材矮小、瘦骨嶙峋的老人家,背對著我蹲坐在不深的井中,手中拿著木槌不停且專心得在敲打著某種黏稠的物體。

此時我方才看清,他手中的木槌沾滿鮮血,而他正在奮力敲打的物體,正是一副軀體,軀體的四肢部分已血肉模糊,只能勉強辨識出像個人的樣子。

看到這個景象,我不禁驚呼出聲,也在此時他發現了我的存在,立馬轉頭惡狠狠地瞪著我,而此時我也看清了他的面容:一張滿是皺紋、血汙黏著的臉,眼睛的部位卻是兩個黑洞,深不見底,帶著爛掉的尖牙,他嘴裡喃喃的說著:「被你看到了呵呵…被你看到了呵呵呵…」。

身體的控制權突然回歸,我轉身就要逃,眼角餘光瞥到他跳出了井,朝著我奔了過來,而我也只能頭也不回的往前衝,前方有光,心裡不知道哪來的聲音告訴我,朝著光的方向走就對了!

我衝進了光裡,還能聽見背後老人家瘋狂的叫囂聲,光將我包圍,那溫暖的感覺是如此熟悉,但卻仍讓我睜不開眼睛,我只好將眼睛用力地閉上,但腳步卻越跨越大……

終於當我跑到氣喘吁吁,再也無力奔跑,我停下腳步並彎腰喘息,同時睜開眼睛,眼前卻是熟悉到不行的,我自己的房間。

我呈現坐姿在床上,看了看牆上的時鐘,凌晨4點44分。
不由得感到一陣寒冷,原來我的睡衣全被汗濕,於是我趕緊去更換了一套衣物,走到客廳倒了一杯溫水,試圖讓自己鎮定下來。

印象之中,我剛跟王忠魁分開,走在回家的路上……我開始回想自己是如何走到那鐵皮圍著的樹林,卻無論如何想不起這之後的事,包括我何時回到家的,以及我是否吃了晚餐…等等。

一陣頭暈突然襲來,是我的記憶發生了斷片嗎?

「你這麼早起幹嘛?怎麼了站在這邊發呆?」母親一臉擔心的看著我,然而我也不想讓她擔心,於是簡單的敷衍過去,就回到了房間。

那驚悚的景象卻在我腦海中揮之不去,害怕閉上眼睛會再次回到那個地方,所以我索性不睡了,拿出參考書繼續溫習。

就這樣時間慢慢過去,房間也由暗漸漸轉亮。我收拾洗漱了一下,趕緊出門,迫不及待的到學校告訴王忠魁這件事,我們也約好考完試先各自回家吃飯換衣服,下午由他陪同我一起到廟裡去問問。

時間飛快又來到了中午時間,頭腦昏沉的我雖然一早就起來念書,卻也因為精神不濟的關係,許多題目也是隨便做做,比起古代偉人的豐功偉業或化學實驗之後的結果,現在的我更急迫的想知道我到底怎麼了。

收拾好東西,我快步走出校門,邊走邊想著我待會回到家要做的事情順序,然而當我一回神,我又再次站在那條熟悉的黃土小道上,而我的眼前,又是他媽的那口井!

所有場景沒有任何改變,一樣的樹林,一樣的小道,一樣的井,我又再度無法控制自己的身體,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控制著走向井邊。

井中,那位令人毛骨悚然的老人家依然蹲坐著,手中的木槌不停敲打著不知何人的屍體,雖然我心中還是充滿恐懼,但卻也突然萌生一股怒意。

我想不通究竟為什麼找上我!我究竟哪裡惹到你了?!

這股怒意讓我壯起了膽,突然一個念頭,聽人家說過遇到不好的事情,有時候罵髒話會管用,讓對方知道你比祂更兇,沒那麼好惹,對方就會放棄了。

站在老人家身後,我開始一連串的把所有我生平聽過最糟糕的髒話全部吼了出來,而祂舉起的槌子落在半空,緩緩轉過頭看著我,不意外是與之前同樣驚悚的臉孔,但看起來更為憤怒扭曲了。

「所以人家說罵髒話,根本是沒用的嘛!」我心裡這麼想,對於自己激怒了對方感到十分後悔。

此時我又奪回了身體的控制權,轉身就逃,而祂也從井中跳出,瘋狂地拿著槌子追著我來。然而奇怪的是,這次身後並沒有光,只有無止盡延伸的黃土小道,在印象之中,那口井距離鐵皮大門也不過四、五十公尺距離,但我卻始終看不見大門,只能死命地跑給祂追。
越往前跑,天空感覺越暗,不知是否因為氣喘缺氧,四周的景色也開始模糊不清,力竭的我不由得放慢速度,但身後傳來的詭異聲響卻絲毫未停。

冷不防的我的衣服被人從後方拽住,反作用力讓我失去平衡,一個蹌踉,差點跌坐在地,耳邊卻聽見老人家尖銳的嗓音,不停地說著:「抓到了呵呵…抓到了呵呵呵…」

眼看祂將槌子舉起,即將朝我身上招呼,我仍掙扎著要逃,身體卻已沒有力氣,正當我心想這次完了的時候,突然發現前方兩條身影,一大一小,朝著我們而來。

定睛一看,一位留著絡腮鬍的壯碩大叔穿著一身大紅袍,就像小時看電視劇包青天那樣的官袍,手持一柄劍,腳踏七星步而來,怒目盯著老人家,開口說了一連串我聽不懂的話語。而大叔時不時也會轉頭與身邊較小的身影對話(說是較小,其實也是成年男子的體型了)。

而老人家氣勢則不像剛才,反而弱了下來,面露懼色。

此時我猜想,我是得到了驅魔天師—鍾馗的搭救。人稱鬼王的鍾馗爺,在民間信仰之中,就是抓鬼得名,連掌管地獄的閻羅王爺,也須敬祂三分。

形勢逆轉,鍾馗爺不知與老人家說了什麼,老人家轉頭便想逃,卻不料被鍾馗爺一手給揪了回來,用一條繩索給捆住。

鍾馗爺轉頭看我一眼,並微笑著對著我點點頭,不知是否是我的錯覺,總覺得祂的面容竟跟我那好友王忠魁有幾分相像…。

鍾馗爺拽著繩索的另一端,將那老人家扯了過去,與身邊那男子一同走進了暗夜的霧中。


我緩緩睜開眼睛,眼前一片白亮,帶著一股消毒水的味道,而我全身痠痛像是一個從不運動的人跑完一場馬拉松。

這是醫院吧!躺在病床上唯一能動的只有脖子,看了看左右,一包點滴掛在架上,管線延伸到我手背,我卻沒有印象自己何時被送到了醫院。

母親趴坐在我床邊睡著,也許是我的動作驚醒了她,她告訴我,我已經睡了一天,並開始跟我述說昨天的經過。

中午我從學校離開之後,就沒有回家。當然下午也沒有去赴王忠魁的約,王忠魁有打電話給我,但我的手機一直無法接通,被轉去語音信箱。於是他打電話到我家,聯絡上我母親,但是她也沒見到我回家,就這樣我失蹤了。

到了半夜,母親原先已想上警局報案,卻接到王忠魁的電話,說他找到了我,已經把我送到醫院。母親見到我時,我的臉色慘白,全身冰冷,問話也不答,總之就像失了魂。

在醫院被安排做了一系列檢查,卻也查不出個所以然,只好掛上點滴讓我先行住院觀察,而王忠魁在送我到醫院之後,說還有事情要處理,人就急忙的離開了。

我在醫院又休息了一天,確認身體沒有什麼異樣之後,才出院回家。

王忠魁得知我回家後,也過來探望了我,但是當我問及那天晚上的事情,他卻總是含糊帶過,只說在那鐵皮樹林之中找到了我,其他的細節等等,不願意多談。我想他應該也有什麼不方便吧,就我們兩人的默契,他不願說,我也就不多問了。

事發多日之後,再次騎車經過那塊鐵皮樹林,那沉重的大鎖不像有被人打開過的痕跡,彷彿拒絕任何人事物的進入,依舊靜靜地掛在大門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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