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天娃娃
汽車旅館的407號房門被打了開來,從門外走進了兩個人,他們放下自己的背包後相擁著,迫不及待的想釋放彼此的慾望,這將會是漫長的夜晚。不久前兩人在夜店認識,他們各自喝了兩杯伏特加萊姆,儘管今晚夜店的暢飲是螺絲起子,但他們才不會付錢去喝那種玩意,理由很簡單,要是暢飲夜店出現了這種酒,要不是有濃濃的藥水味就是甜的像只有柳橙汁。
外頭下著五月的梅雨,使得空氣又濕又悶,他們一路淋雨來到這裡,全身都被雨水淋溼,但兩人絲毫不在乎。他們一起倒臥在低價且骯髒的床鋪,親吻著彼此身體每一寸肌膚,內心的興奮已經達到最高點,他們渴望著對方的激情。
就在這時,壓在上方的人掐住了身體底下的人,被掐住的人可以感受到對方粗糙的手掌,甚至有些許刺痛了脖子,接著那人用力的搖晃著對方的腦袋,並從自己的包裡拿出一個園藝用的剪刀。
「明天會是個好天氣。」那人說完,便將園藝用的剪刀對準對方的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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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思妤沒想到自己會遇到這種事,確切來說,她沒想到自己會遇到車禍事故。
從兩年前考到汽車駕照以來,她完全沒有半點違規紀錄,就連上次她撞上一輛從旁衝出的機車都沒有被記錄,但這次她徹底的搞砸了。在她行駛於台二線之前,她喝了點小酒,今天是姊妹們的出外狂歡。
她們一同窩在夜店七個小時,等待男人的搭訕,但卻一無所獲,她穿著火辣,無袖的毛衣中央開了一個大洞,展露性感事業線的她,應該要有男人來搭訕,卻始終沒有等到。不過倒是有個長相帥氣但喝醉了的小夥子,在一旁幹起了恐龍妹,她們姊妹猜測那男孩醒來後,應該會恨不得把自己小弟弟剪掉。
「小姐,我想妳肯定喝酒了對吧?」遭撞的男性車主一手搭在豐田車的引擎蓋上,眼睛死死盯著被撞毀的車頭。「讓我想想,逆向外加酒駕,還有我車的賠償費跟醫藥費恐怕不是十年青春換得起的。」
「拜託你,不要報警。」思妤雙腿下跪的請求對方,他們兩人都沒有受傷,因為在最後一刻兩人都急踩了剎車,炸開來的安全氣囊像用過的保險套,癱軟在駕駛座前。
「我清楚妳的苦衷,妳肯定是位稱職的好駕駛,但我也希望妳能體諒我的苦衷,我行駛得好好的,卻被迎面撞上。」
「求你了,不要報警。」思妤慌了,因為她清楚對方叫警察來,究竟會有什麼樣的懲罰。
天空開始下起了綿綿細雨,路燈將細小得雨滴照的宛若十月的水燈般。男人看了一眼思妤的胸前,仔細打量衣衫不整的她以後,拿出了手機。
「我不會對警察說是妳撞上的,也會說我們都和解了,但代價是妳必須陪我一個晚上,如何?」男人搖了搖手中的手機,眼睛從思妤的毛衣游移到短裙上,這視線讓思妤皺起了眉頭。
「你保證?」
「小姐,我是個生意人,我可以用生命跟妳保證。」男人手指飛快地在螢幕上點擊,接著問:「我叫陳靖賢,妳叫什麼名字?」
「張思妤。」
「很高興認識妳,張小姐,喔對了!」靖賢轉過身,走到駕駛座車門前,將手伸向車內後照鏡,並將一個吊飾取了下來,他打開手掌,裡面是一個小型的晴天娃娃。「差點就忘了,這是我個人的信仰,要笑也沒關係。」
思妤沒有答覆,大約過了十幾分鐘警察便抵達現場,並且在靖賢的掩護下,思妤躲過了酒駕測試,等一切結束後,兩人帶著自己的東西,並且叫了台計程車一同前往瑞芳。
這段期間,思妤了解了靖賢是個什麼樣的男人,簡而概述就是四十七歲未結婚的工作狂。他在事業上面得到了一席地位,卻始終沒有遇到好女人,因此他經常去花錢嫖妓,甚至去夜店尋求一夜情。思妤沒有打算罵這個男人,因為自己也差不多,去夜店尋找一夜情什麼的。
兩人抵達瑞芳的一間汽車旅館,雨開始變大,梅雨季節的雨滴,彷彿掃射的機槍不斷朝旅館屋頂拍打,兩人選了一間房後,思妤放下自己的包,脫衣準備洗澡,而靖賢拉開自己的領帶,開啟電視機來看。
新聞正播著最新消息,上頭報導某間汽車旅館驚見屍首分離的殺人案,死者是一名二十八歲的女性,腦袋被用針線縫在一件白色的裙子上,嘴角被鮮血畫成了一個大大的微笑。汽車旅館的員工表示,不曾看過這名客人,也沒有登記過,有可能是隨著兇手偷偷入內的。
「真是可怕。」思妤邊說邊將短裙解開,新聞接著說現場還發現了一個小型的晴天娃娃。
思妤看到這,看了一眼靖賢掛在公事包上的晴天娃娃,腦袋突然開始腦補公事包裡裝的東西。
「是阿!社會經常有這種心理變態,妳說是吧?」靖賢對她微微一笑,思妤看了點點頭便趕緊走進浴室裡。
外頭新聞還在播報,凶器目前尚未找到,也沒有留下任何指紋跟頭髮,但卻留下許多鞋號稍大的腳印,初步估計作案者是男性。
思妤不願多想,有些事不會那麼容易發生,她努力沉澱心情,並將水龍頭轉開,讓自己全身沐浴在鎮定心靈的溫熱之中。
突然間,她的身後被人用力挽住,使她倏地睜開雙眼並尖叫出聲。靖賢全身赤裸地站在她身後,一手緊緊抱住她的肩膀,另一隻手伸向水龍頭調整水溫。
「我在想妳一個人洗澡會不會寂寞。」他將水溫微微調低,水開始變得冰冷,宛若外頭的雨滴般令思妤全身顫抖。「我記得自己年輕時候,曾幻想有過一名愛妻,我與她一同在這樣的浴室裡交換體溫,妳懂我有多寂寞嗎?」
「並不是很懂。」其實她很懂,因為她也是快要三十歲的人,卻沒有遇到好男人。
「是嗎?真是可惜了,我以為像妳這樣的女人會了解我的心情。」靖賢將身體貼向思妤,輕輕地發出一聲輕嘆。
「我並不需要了解你,今天晚上過後,我們不會再有任何關係。」思妤微微推開靖賢。
「妳好像天生反骨,我喜歡妳這種女人,總會讓我想起我母親。」靖賢將臉靠在思妤的肩膀上說:「她以前總會告訴我,如果你心情很差,像在下雨一樣,就去求求晴天娃娃,那首歌謠還在我的腦海之中,晴天娃娃 情娃娃,明天求你 要放晴。如果––––」
「還雨 哭啼啼,就把你頭 剪落地。」思妤接下去,並與靖賢互看一眼。「我母親以前也常跟我說這首歌謠,她是位日本移民。」
「我們真是相像呢,要是在年輕個二十歲,我一定會為妳為之瘋狂。」
思妤將水龍頭關閉,緩緩地將靖賢推出浴室,她希望早點結束掉,否則有可能會出大事。她心臟蹦蹦跳的極快,但並非因為興奮,而是因為恐懼。她讓靖賢推倒在床上,兩人正準備要開始時,思妤突然阻止了靖賢,並要求他去洗澡。
「你聞起來像是我家旁邊的水溝,噁心到讓我有些反胃。」
「有關係嗎?反正等會––––」
「當然有關係,你要是這麼難聞,我也不太舒服,你還是進去認真洗一下吧!等會我絕對不會虧待你的。」
「好吧!」靖賢心不甘情不願地起身,接著拿起一旁的浴巾走進浴室。
思妤看了,趕緊拿起自己的包包,從裡頭拿出手機,默默地打給了警察,並悄悄地告訴了警方目前狀況後,她走向靖賢的公事包。
不久後,靖賢走出了浴室,全身都是激起雄性激素的麝香味,思妤故作鎮定的坐在床邊,對著他微微一笑。靖賢朝他走來,準備再度將她推倒時,外頭的門被用力敲打,並且撞了開來。武裝警察高舉手槍,要求靖賢趴臥在地上。
「什麼東西?你們搞什麼鬼?」靖賢大吼,而思妤則是不斷高喊救命,並將靖賢用來擦身體的浴巾裹住身體。
「你有權保持沉默,我們懷疑你涉及了晴天娃娃的殺人事件。」
「你在說些什麼?我根本就沒有!不信你去檢查我的公事包!裡面只有我的工作文件!」
一名警方前去打開了公事包,卻從裡頭拿出一把被包好且染血的園藝用剪刀,以及一雙棉製手套,這景象讓靖賢看傻了眼。他轉過頭去看思妤,發現她早已躲在一名女警身後,雙手顫抖地穿起她的衣服。
「鞋印吻合,長官。」一名鑑識員警拿起靖賢的皮鞋,比對旅館裡的鞋印發現完全吻合,但那雙皮鞋並不是靖賢的。
「證據確鑿了,先生,麻煩你立正轉身。」在警方宣讀嫌犯人權時,一旁的警員們紛紛安慰受到驚嚇的張思妤,但只有陳靖賢看見掩面的張思妤微微露出了險惡的微笑。
「妳這該死的臭婊子!我真該宰了妳!」靖賢就這樣一邊大吼一邊被壓出門外。
思妤不記得自己究竟如何作案的,但那名害死了她好姊妹的賤女人死之前,好像也這麼罵過她。她從高中就認識的好姊妹是一名女同志,曾經被受歧視的她,唯一的好朋友就是思妤了,結果那賤女人卻只是想玩玩。
那女人並非同志,她是一名性向正常,且交過許多男友的女人。她的好朋友不但被騙了感情,還被騙光了錢,最後傷心過度,上吊在家中,她記得自己趕往現場的那天,看見朋友的屍體擺盪在半空中,宛若晴天娃娃般,她就發誓一定要替她報仇。為此,思妤花了許多時間去取得對方信任,並邀約到夜店,在姊妹們的支持下作案。能遇到陳靖賢這個男人,真是上天賜與的,又剛好對方也喜歡晴天娃娃,天衣無縫。
她將靖賢本來的皮鞋藏在自己的包包裡,原本她還擔心那公事包裡會裝滿東西,但在打開後發現只有幾張文件就放心了。
「別緊張,沒事了。」一旁的女警不斷安慰她。
「但我還是很害怕。」她一邊環抱自己,一邊顫抖著流眼淚。「真不敢相信這種事發生在我身上,我的天,真不敢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