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舞鞋

「什麼?你說李老師昨晚自殺了?」
一早進辦公室聽到這個消息，王翰驚訝不已。
李淑娟是學校舞蹈班的班導師，前陣子剛和學生一起代表台灣出國比賽，是學校的明星教師，卻想不到竟在最風光的時候結束生命。
「小聲點，校長吩咐不要張揚，對外一律宣稱李老師壓力過大請了長假。」辦公室的八卦王陳明壓低聲音。
王翰跟陳明提起昨晚下班才見過李淑娟，那時她站在後門資源回收區前，左顧右盼似乎在等什麼，王翰上前打招呼，李淑娟看到他卻立刻跑開，王翰本想追上去，卻見到地上掉了一支紅色舞鞋，他替李淑娟撿起，打算今天上課再拿給她，卻沒料昨晚是最後一次見面。
根據陳明從校長那聽來的消息，李淑娟是在教師宿舍浴缸中溺斃，警方在她書桌上發現一封遺書，裡面解釋了她自殺的原因。
「你還記得半年前考進我們學校舞蹈班的涂佳蕙嗎?」陳明問。
「是舞蹈班創立以來第一個跳級考進的那個涂佳蕙嗎? 」她非常漂亮，王翰記得很清楚。
「就是她，李淑娟在遺書中提到一個秘密，那時有一個立委女兒和涂佳蕙同時考上，立委希望她女兒以第一名進入拿取全額獎學金，於是賄賂李淑娟，要她更改成績，把原本第一的涂佳蕙和她女兒對調。」
「竟然有這種事?」王翰吃驚的瞪大眼睛。
陳明點點頭，「涂佳蕙因為沒錢支付舞蹈班昂貴的學費，只上半學期就轉學，真是可惜了這樣一個舞蹈天才。」
王翰清楚涂佳蕙家裡狀況，因為那半年的學費是他幫忙付的，不過他沒有說出來。
「李淑娟想必受不了良心折磨才走上這一步，也算是給自己一個救贖了。」陳明嘆口氣。
王翰並不關心李淑娟，他想到那支舞鞋還在家中，他決定下班立刻回家處理掉。
李淑娟自殺的消息開始傳開，每個人都無心上課，王翰滿腦想著那支舞鞋，整天心神不寧，總覺得有人在遠處看著自己。
最後一堂課結束，王翰匆匆離開教室準備回家，他一出校門口，見到一個穿著連身裙的女孩站在面前，用她美麗的雙眼看著自己。
「王翰老師，還記得我嗎?」女孩柔聲打招呼。
「涂佳蕙，好久不見，最近好嗎?」王翰走過去，手搭在她肩膀上，他注意到她穿著紅色舞鞋。
「我知道她走了。」涂佳蕙平靜地說。
王翰溫柔地撫摸她臉頰，安慰道:「很遺憾她對妳做的事情，不過她終究知道錯了，給自己一個最大的懲罰。」
「你還記得選拔賽那天發生什麼事嗎?」涂佳蕙冷冷地問。
王翰當然記得，那時候涂佳蕙在班上表現最優異，大家都看好她代表台灣出國比賽，選拔賽那天她卻沒出現，由立委女兒拿下代表權。最後王翰在舞蹈教室裡一間被反鎖的淋浴間發現全身溼透的她。從那時開始王翰就替她支付學費。
「我對舞蹈的熱愛超過生命，對於剝奪走它的人，我是永遠不會原諒的。」涂佳蕙看著王翰，「該還的總是要還的。」
王翰不自覺退了一步，這時陳明遠遠的見到他站在門口，便走了過來。
「你站在門口幹嘛呢?」
「我在跟涂佳蕙聊天，她回來了。」王翰回過頭，涂佳蕙卻已不在。
「你是瘋了嗎? 」陳明不可置信，「涂佳蕙轉學後沒多久就自殺了，你不知道嗎?」
王翰笑了笑，「你別開玩笑了，她剛剛還在這跟我聊天呢。」
陳明看著王翰，正色道:「是你別開玩笑吧，涂佳蕙轉學後，她媽媽不讓她繼續練舞，改送她去普通高中，她不願接受自己的舞蹈夢被終止，於是穿著舞衣舞鞋從頂樓跳了下去。這件事還有上新聞，不信你自己去查。」
王翰聽完不說話，覺得頭隱隱作痛，他揉了柔太陽穴，決定立刻回家。
進了公寓，他翻遍了整個家都找不到那支舞鞋，突然，桌上蓋著的筆電亮了起來，王翰忘了是否昨晚沒關機，他打開銀幕，一封郵件通知跳了出來，寄信者名稱叫愛跳舞的女孩。
王翰打開郵件，跑出一則舊新聞，標題為「涂姓少女舞蹈夢碎，穿紅舞鞋跳樓身亡。」
王翰心想大概是陳明寄來的，附件有一個JPG檔，他移動滑鼠，緩緩點開。
照片是一封女孩子寫的信，開頭談起自己從小對舞蹈的熱愛，還有考上音樂班拿到全額獎學金的喜悅，王翰繼續往下看，全身不自覺顫抖起來。
信中提到一個老師如何竄改她的成績，讓她失去全額獎學金，又在她選拔賽那天，藏走了她一支紅色舞鞋，並把她反鎖在淋浴間。
接著這個老師卻以白馬王子的身分出現，把她從淋浴間救出來，這個老師溫柔體貼，在她最無助的時候給她溫暖，替她繳交學費，她本以為在大海中抓住了浮木，沒想到這是有代價的。
這個老師要她用肉體來做交換，她不答應，這個老師就在教室淋浴間裡強姦了她。
之後她就轉學了，她對於這個學校最後一絲希望也破滅，更沒想到至始至終都是這個老師自導自演。
信的最末端寫下一句話，該還的總是要還。
王翰決定立刻報警，他拿起手機，手機卻沒電自動關機，他試了幾個插座都沒辦法充電，渾身冒汗的他突然想到浴室裡還有一個插座。
打開浴室的門，一股血腥味迎來，王翰連忙開燈，只見牆上用鮮血寫滿了字，內容是王翰如何竄改涂佳蕙成績，把她鎖在淋浴間，接著假裝好心支助她學費，脅迫強姦她。
最後一行是王翰的簽名。
王翰跌坐在地，這時走廊外傳來舞鞋響亮的踢躂聲。
王翰大吼:「臭婊子，想嚇老子是不是。」
踢躂聲停了下來。
電視機突然打開，銀幕出現了一段監視器的畫面，王翰非常熟悉，是學校後門資源回收區。
影片中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激烈的爭執，接著兩人爭搶一支紅色舞鞋，男人搶到後用舞鞋把女人打暈，之後把她帶到車上，往教師宿舍開去。
王翰用盡全身的力量站起來，卻被一股力量從後方緊緊勒住。
他用力掙扎，那股力量卻越來越大，把他從頭到腳夾緊，讓他無法呼吸。
「王老師，你不是很愛我的身體嗎?全部拿去吧。」一個溫柔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
王翰看著鏡子，鏡中除了他，一個滿臉是血、面目全非的少女在身後將自己緊緊摟住。
她腳上穿著本就屬於她的那支舞鞋，紅舞鞋上頭沾了李淑娟的血，更加鮮紅欲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