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說人家是奧客,那是上天派來考驗你智慧的!
我是一個解說員,美其名是解說員,其實我是一個服務員……
一般人對於解說員的印象,可能是故宮裡面穿著整齊制服、溫暖笑容、專業知識的解說員;或者是國家公園裡,穿著統一的背心、熱情洋溢、傳授山林裡的各式生態,總之就是所謂的出一張嘴。但在島國西部有一個碼頭,這裡有前往外島的船隻,這船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可以載客近50人,但是船上只有三個工作人員,一個是船長、一個是廚師、還有一個就是解說員,可想而知:當船隨著海浪在大海之中緩緩前行時,船長當然必須堅守崗位,而客人們像嗷嗷待哺的雛鳥般引頸等待佳餚,不必說:廚師也在廚房忙得風生水起;必須面對一船客人的只有我,而我,我是解說員、是服務員、還必須是主持人、更必須是清掃阿姨。
面對這樣的芸芸眾生,時常必須拿出面對大海的智慧,以及過人的反應,還有笑看人生的大肚量,否則白眼會翻到後腦勺然後卡住回不來,為何我會這麼說呢?且聽我娓娓道來:前面提到船上有廚房,可想而知來到海上當然食材必須新鮮、必須海鮮,所以肯定會準備一樣東西:鮮蚵,不管料理方式是川燙沾哇沙米、或是豆豉蚵、絲瓜炒蚵,無論如何料理都會盡量原汁原味呈現蚵的鮮甜,但是某天我就遇到一位大媽,他深深讓我體會到何謂:裡山猴,不曾看過海口鱟(註)!
(註:原句是:裡山猴,不曾看過海口鱟;海口鱟,不曾看過裡山甘蔗頭。山上的猴子不曾見過海邊的鱟,而海邊的鱟不曾見過山裡的甘蔗頭。意指各有見識不到之處。)
這位住在山區的大媽在用完餐後不停地跟我抱怨:為什麼沒有蚵仔酥?我說:來到這裡,我們當然要準備最新鮮的蚵,並且保留它原始的鮮甜,讓你吃在嘴裡甜在心裡啊!第二次他又說了一次,我立刻又換了第二種答案:對啊,因為來到這裡我們想讓你感受到我們的蚵有多鮮美肥嫩,所以你就入境隨俗啊!第三次,我連誹謗餐廳的話都說出來了:你知道只有不新鮮的食材才會拿來用炸得嗎?所以大家才都要喝鮮魚湯啊!我們準備的蚵這麼新鮮當然要讓你好好品嘗啊!就連「為了你的健康,炸物自由基很多還是少吃為妙」這種健康理論都拿出來了,他還是不斷的鬼打牆說:為什麼沒有蚵仔酥?殊不知我的內心正在無限吶喊:大姊你要吃蚵仔酥隨便餐廳都吃的到好嗎?我現在是行駛在茫茫大海的一艘船,你要吃炸蚵仔酥你跟我講也沒用啊!廚房又不歸我管……最後我只好對他燦爛的笑笑:好!你下次要來先通知我好不好?我特地為你準備蚵仔酥!總算讓他停止了無止盡的抱怨,就連他同團的旅客都笑他傻,來到這裡還要吃炸蚵仔酥,我才覺得:對嘛!人家準備啥就乖乖吃啊,要是準備蚵仔酥不就變成只有你一個人高興,其他人都要對我連珠炮發問:為什麼沒有鮮蚵?
除了這種鬼打牆發問以外,出外遊玩最怕有客人受傷,赤腳踩在海水裡有時不免會受傷,有的客人會很溫暖的問我:還好嗎?要幫你擦藥嗎?我也會笑笑地告訴他們:沒關係,好險是我受傷,好過你們出來玩還受傷。但也有過真的是鮮血直流的畫面,還記的那次:退潮時,若要接客人上船總是要快狠準,因為在沙洲水深淺不一,有時耽擱久了,一個不小心船就會擱淺,於是我總是要像趕鴨子一般,嘴裡喊著快!快!快!尤其是微擱淺時,我們就要叫客人通通集中到船尾,讓船可以轉向而不會擱淺,這樣的過程沒什麼可以讓我受傷,不幸的是:那天剛好有一排椅子因為鹹鹹的海水日侵月蝕而斷了,在吆喝著要大家集中到船尾時,我卻踢到了殘骸,瞬間我的腳妞妞一陣痛,當船終於開始航向回程時,我總算可以坐下來好好看一看我的傷口,那個血源源不止,這時有一家人出遊的客人拿著神祕粉末說止血超級有用,要幫我倒在傷口上,那位爸爸幫我倒啊倒……他手上的粉末從一小包倒到變成半小包,旁邊的媽媽用著有點驚慌的語氣說:怎麼血流不止啊?!聽到他這句話,又看著傷口的血汩汩而出,我一陣鼻酸,眼淚都要流下來了,因為真的好痛啊啊啊啊啊!不過我還是忍住了,微微哽咽的跟他們說謝謝,然後內心淒涼的想著我等等還要下海,鹹鹹的海水我不敢想像那種刺痛啊……,下班回家後,我為我的傷口拍了張照片作為紀念,雖然已經沒有鮮血直流的怵目驚心,但是還看得到傷口皮開肉綻,對我咧著嘴笑呢!
雖然船上打工的日子還有許多奇葩的體驗,就好像許多阿公阿嬤出來玩是為了物色媳婦、孫媳婦一樣,常常問可不可以把我帶回家?他兒子還缺一個媳婦欸!我一邊打著哈哈腦袋一邊快速運轉,最後我只好笑笑地告訴他們:不行喔!只能內用不能外帶。還有許多許多有趣的事情發生,常常讓我好氣又好笑,但是只要能欣賞著海中夕陽餘暉,面對廣闊無垠的大海,感受到自己如此渺小,就會覺得這些事都沒什麼好生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