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密

夜幕低垂，昏黃街燈照映長巷，不定時傳來幾聲狗的長嚎，下過雨的濕冷空氣摸著我的皮膚，讓我直打哆嗦。
敞開的校門口像一張黑暗的嘴，吞噬整個學校。我將手上的手電筒打開，往眼前這棟班級大樓一照，晃過的燈光中，三樓陽台，怎麼好像站一個黑色的人影？
冷不防突然有一股涼涼的呼吸，呵在我的脖子。
我嚇了一跳，抓著手電筒一轉，被眼前慘白的臉嚇得差點大叫了出來。

「X！阿明，你想嚇死我是不是？」我忍不住開罵。
「對不起啦。還不都是小翔說甚麼要來學校講鬼故事比較刺激，我正在醞釀情緒，才想小小聲的叫你啦。」阿明張開空空的雙手，一點抱歉地說著。
「你怎麼沒帶手電筒？」我問。
「學校……我很熟，閉著眼睛我都會走。我們去跟小翔集合吧，他已經先到了。」阿明一臉輕鬆地往黑漆的長廊走去。
我在心底暗笑，明明是他暗戀三年級的一位學姊，那位學姊的教室就在三樓。阿明每節下課，都從另一棟大樓，跑來這一棟大樓，為了就是偷看那位學姊。
走上樓梯，我突然聞到有一股腐臭的味道。

「欸！阿明？你有聞到嗎？」
「甚麼？」
「有一種非常臭的味道，像老鼠死掉那種的味道之類的。」我說。
「沒有阿，我甚麼都沒聞到。」阿明沒有回頭，繼續走上樓梯。
「可是我真的有聞到……」我追上前去，抓住阿明背後的ㄒ恤聞了一下。
「X！明明就是你！……你是幾天沒洗澡啊？」我破口大罵，捏住了鼻子。
「有這麼誇張嗎？」阿明停下腳步，抬起手嗅了嗅，我離他好幾步，手電筒的光在他身上搖搖晃晃。

「算了……不要靠近我！真的很臭耶。」我乾脆繞過阿明，走在前面。
穿過走廊，通過了幾間教室，來到阿明暗戀學姊那間教室前，教室中間有一道手電筒的光，朝向黑板的方向，可是沒看見小翔的身影。
「人咧？」我將手電筒朝走廊兩端盡頭照射，甚麼也沒看到。
「我看小翔可能也是要躲起來嚇我們吧。」阿明東張西望的說。
教室的前門是開著的，桌椅如白天一樣，排得很整齊。我走進教室，摸著桌子走著，突然腳拌到一個軟軟的東西，順便摔了個四個朝天。

我叫了起來，抓著手電筒。
小翔躺在桌椅之間的地板，緊閉著眼，動也不動。
「小翔！欸！」阿明走了過來，搖著小翔的身體。
「啊？你們終於兩個來了啊？」小翔迷迷糊糊坐起身子，打了哈欠伸了懶腰，還揉揉眼睛。「真好睡。」
搞甚麼？學校烏漆麼黑的，這傢伙哪來的膽子敢在這裡睡死啊？
我忍不住翻了翻白眼。
而阿明則走到他暗戀學姊的座位上，開始思春。

「我很早就來了，等你們等太久，無聊我就睡著啦。」小翔說。
我想起剛剛陽台上那個影子，問：「你睡多久了？」
小翔抬起手腕．按了一下電子錶的藍光：「我大約8點半來的，現在9點，大概睡了30分鐘吧。」
既然小翔睡死了，我們走上來不到5分鐘。那剛才在陽台的影子是誰？還是我看錯了？

我們三人，圍成一圈，坐在教室後面的地板上，兩支手電筒關了電源，陷入真正的黑暗。
阿明坐在我的右手邊，本來我還懊惱出門應該戴個口罩，不過神奇的是，這時他難聞的體味突然消失了，就連小翔他也說甚麼都沒聞到。


「好，那現在誰要先說鬼故事？」我看不清兩位好友的五官，只能從大樓外的燈光，看見他們黑暗的頭顱。
「依我看，當然是膽子最小的人先說囉。」阿明促狹地說。
「阿明你說甚麼？」感到阿明在調侃我，我有點不太高興。「誰膽子小啊？」
「大家都高中生還怕甚麼？明年，我們就要畢業了。還真捨不得你們呀。」小翔不知怎的忽然傷感起來。
「現在是說鬼故事，不是畢業大會。是誰找我們來說鬼故事試膽的呀？」我說挖苦小翔。
「好啦好啦，你們別爭，我先說不就得了？」阿明清了清喉嚨：「從前從前，有三個不知天高地厚的高中生，在那某一年下過雨的某個夜晚，在一間黑暗的學校，舉辦試膽大會……」

「嘻嘻……嘻嘻……」
我聽見似乎有人掩著嘴巴在竊笑。
我打開手電筒，往小翔的方向照去。
小翔好像被點中笑穴般，肩膀不停的抽動著。
「有甚麼好笑的？我在講鬼故事，不是笑話耶！」阿明一副受不了的樣子，連我看了都想笑。這鬼故事的開頭真是爛的可以，不就是在說我們嗎？

「我說你們兩個，不知道翹課了幾天，真的不知道學校前天發生甚麼事嗎？」小翔收起笑聲，打開手電筒，將光源擱在自己的下巴。
我和阿明面面相覷，搞不清楚小翔說甚麼：「學校發生甚麼事？」

小翔嚴肅地看向阿明：「阿明，你要有心理準備。」
阿明一臉茫然地看著小翔。
「你暗戀的學姊……前天，在這棟大樓走上頂樓，跳樓死了。」小翔面無表情地說。「聽說，是因為感情因素。」
「你、你在開玩笑吧？」我的笑意馬上僵住。看了一下阿明。
阿明突然不說話，默默的站了起來。
「欸！小翔，你說真的假的？」我揪住小翔的衣領吼了起來。
「這種事怎麼能開玩笑？」
「那幹嘛在這邊才說？你有病嗎？……」我連珠砲似的罵，回頭發現，阿明已經獨自走出教室外面了。
我擔心阿明，鬆開小翔，先追了出去。
我一邊勸阿明冷靜，一邊用手電筒照小翔喊他過來幫忙。
藉著手電筒的光，我看見小翔的脖子伸出一團黑色的物體。

那是一顆留著長髮，分不清是男是女的頭顱！

「小翔……真的有鬼！快跑阿！」
我歇斯底里地叫了起來，抓起阿明的手。

衝到樓梯口，我幾乎是用跳的往樓下奔逃
那股腐臭的味道，又在我鼻尖散開。
衝到一樓，正要往校門口跑，我們這才發現小翔居然還沒跟上來。
我牙齒打顫，著急地正不知道開怎麼辦才好。
兩個人影從黑暗中，朝我們走來。

我趕緊用手電筒一照，謝天謝地！是教官和警衛！
我跑到教官面前，比手畫腳的解釋：「報告教官！學校有鬼啊！我同學小翔，被鬼抓住了……」

教官與警衛對我的話一點反應也沒有，這個節骨眼，他們居然還在聊自己的！
無論我怎麼說，教官依舊理都不理。
「你安靜下來，先聽聽他們聊甚麼吧。」不遠處的阿明忽然幽幽的說。
「我們跟廠商收回扣的事，只有那三個學生知道吧？沒別人？」教官冷冷地問。
「是！是！」警衛連忙應答：「一個禮拜前，冰櫃我先藏了兩具，另外一具，剛好那棟大樓頂樓在施工，我用水泥封在頂樓，不會有人發現的。誰知道前天有個女學生跳樓，警方來調查周圍環境。冰櫃剩下兩具只能先放著，等風聲一過，我馬上去處理。」

「水泥封的很仔細，我也會交代下去叫學生不准靠近那裏。雖然最近天氣熱，但是味道不會跑出來的，您放心。」警衛依舊笑嘻嘻的。

教官與警衛……他們……到底再說甚麼啊？
我從阿明身上轉移視線，將手電筒再度掃過我們停留的那一層樓。圍牆內，站著二道人影。
長髮的是個女孩，從她的裙襬可以辨別……而另一個男孩正對著我揮手。

教官與警衛越過我們，又繼續往前走。
我手中的手電筒掉落在地上，熄滅了。

一股寒意從我的雙臂開始蔓延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