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不凡人

修改時間 2021-07-22 17:16:44

深夜航班

相信大家都有搭飛機的經驗吧?

到櫃檯報到之後,領了登機證,通過安檢海關,就可以到登機門準備登機,如果時間還算充裕,還能逛逛免稅店或是吃些簡單的小點,等到登機廣播之後,就能照著廣播的順序登機,這時候會有幾個穿著航空公司制服的工作人員,幫忙過刷登機證,而這些,也是我的日常工作。

在業界服務將近五年以來,最令我印象深刻的,就是我畢業前那一年,在某航空公司實習的故事。

由於我實習的公司,是頗具規模的航空公司,學長姐們大都是外籍人士,除了適應工作的內容,還得適應他們的語言和口音,公司為了避免我們因為不熟悉而出包,所以盡量不讓我們碰太繁瑣的工作,所以我那一整年,都泡在登機門過刷登機證。

在航班起飛前,我們必須要列印一些像是該航班旅客的姓名、座位、性別等等的航班資訊,這些資料是要送上飛機,到達目的地站之後,交由航空公司的人員存查。


相對於出境,我更喜歡做入境的航班,只要打開飛機艙門,讓客人下飛機,再把管制區的門關好,繳交一些資料,就可以回去交差,甚麼資料也不用刷,也不用去免稅店撈客人,這對於我們登機門組的實習生來說,是再快樂不過的事情了。


故事是發生在某一年夏天,以華人的習俗來說,剛好就是鬼門開,但在國外才沒甚麼人信這些。那陣子因為機場部分登機門維修,我們家的班機剛巧被發到離我們辦公室最遠的D區登機門。



由於沿路的登機門皆在修繕,機場為了省電,也沒開幾盞燈,而為數不多的那幾盞燈還啪沙啪沙,有一搭沒一搭地閃爍著,彷彿下一個瞬間 ,鎢絲就會燃燒殆盡,整個機場走廊也會陷入了黑暗。



好在今天是和一個菜鳥學長接飛機,雖然這個學長常常出case,又很愛不懂裝懂,但這種時候我也不計較了,總比凌晨兩點,讓我一個女生走在黑漆漆的登機門長廊好太多了。



一到登機門之後,學長就藉故偷懶去廁所,我把客人下機後的管制門打開以後,把對講機打開,一切準備就緒,就等飛機降落。



由於那個時間點,除了連接空橋的大哥之外,一個人也沒有,整個登機門安靜的連一根針掉落的聲音都能聽得一清二楚。這個時候,對講機冷不防地傳出了沙沙、沙沙沙,的聲音,接著是一個很模糊的低沉男人說話的聲音,那個聲音聽起來像是一個中年的男子,由於聲音太模糊,很難辨別是哪一種語言,我直覺性地只覺得是有人不小心壓到了對講機按鈕,當下也沒有放在心上,只是一種好奇心驅使,這讓我更想偷聽他們到底在說些甚麼。



男人說話說到一半的時候,突然安靜了下來,可是沙沙的聲音還是持續的,表示他並沒有鬆開按鈕,大概就這樣靜默了幾秒鐘,一個女人的笑聲揚了起來,她的笑聲很尖銳,像指甲刮著黑板那樣,這讓我的頭皮有點發麻,就在我看到空橋玻璃外有一點燈光,我意識到我們的飛機要落地了,正準備打電話請空橋大哥來登機門的時候,大哥一臉睡眼惺忪地從機坪走了上來,我們簡單地打了個招呼之後,他注意到了我的對講機仍不斷傳出交談的聲響,我尷尬地笑了笑,始終沒能聽清楚他們交談的內容。



在大哥的慫恿下,我把對講機開到了最大聲,豎起耳朵想聽清楚是哪個冒失鬼,可對講機突然又沒了聲響,除了沙沙聲之外,甚麼也沒有,就在我和大哥覺得沒趣的時候,對講機傳出了一陣爆音,那聲音大聲到幾乎要震裂我們的耳膜,慌亂中我的對講機掉到了地上,我也顧不上摀住耳朵,趕緊抓起了對講機關掉。



我握著對講機的手都還在顫抖,大哥的臉色也鐵青了起來,我們沒有再交談,空橋裡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我和大哥不自主地往後退了一步,我能感覺到大哥也在發抖。



「Sherry,妳搞甚麼東西?」菜鳥學長手上拿著一大疊資料走了下來,沒好氣地衝著我說。



我一臉的茫然,菜鳥學長把東西扔到我手裡,接著又劈哩啪啦地罵說,說我都來三個多月了,怎麼連接個飛機不用印資料這麼基本的事情都不知道,我整個人矇了,還來不及搞清楚在說些甚麼的時候,飛機已經停妥了,大哥也幫忙緩頰了一下,菜鳥學長才暫時放過了我。



靠上了空橋,開了艙門,旅客都離開之後,菜鳥學長還沒打算放過我,回去的路上還在責備我,不管我怎麼解釋他也沒有要聽,頓時我覺得自己很委屈,直到進了辦公室,他一把搶走了我手中的資料,還把這事情報告給我們督導,說我們實習生就是來混吃等死的。



我們督導是一個四、五十歲和藹的老伯伯,他也只是笑笑,搖了搖頭,我氣得幾乎要哭出來,但就在他接過資料的時候,整個臉色都變了,我能注意到他握著資料的手在顫抖,嘴唇開了又閉、閉了又開,像是想說甚麼又吞了回去,最後他只是讓我們兩個趕緊下班,甚麼也沒有說。


離職回台灣的前夕,我才把這苦水跟一個要好的學姊吐了一遍,學姊欲言又止了半天,才決定和我說。她說:「妳記得那天妳們交了一份資料給督導嗎?」,我憤憤地點了點頭,就是那份我被菜鳥學長誣賴是我列印的資料。



學姊說,我們那天接的飛機,班號是66號,可是資料上列印的,是370號。

「370號?」


學姊點了點頭,資料上非但班號不對,而且年份和日期都不對,上面的年份整整比我實習的日期早了一年。我這才沉冤得雪地繼續痛罵著那個菜鳥學長,罵到後來,也聊到了那天督導的表情非常古怪。


「當然古怪了。」學姊說。


我滿臉的疑惑,學姊才幽幽地說,因為那班航班,是之前新聞報導失蹤的航班,後來班機被尋獲後,飛機已經支離破碎,機上將近三百名旅客,全數罹難。


我冷不防地打了一個冷顫,那天對講機的爆音突然在腦中響起,因為那個聲音,怎麼聽,都像是幾百個人,在同時尖叫一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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