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魚漿先生

修改時間 2021-07-22 17:16:45

Aniki!哩嘛呷卡慢咧!

「歡迎光臨!」

自動門緩緩打開,發出順暢的喀吱聲。

沒人進來。

窗外的路燈下似乎有個黑衣人,我拿起櫃檯特別留下的一包七星。
點上後放在店外抽菸區的菸灰缸,黑衣人已不知所蹤,冷清的街道空無一人。
不知哪裡吹起了風,那根菸像是有人吸著一樣,
小小的紅光鮮亮閃著,很快就燒掉了一半。

「Aniki!哩嘛呷卡慢咧!」

我對著空氣說了後,那根菸慢慢黯淡下來。

※※※

2014年的時候,我來到東京念語言學校。
同班的台灣女同學問我要不要去歌舞伎町附近的酒水香菸專賣店做夜班打工。
那時由於剛搬家缺錢,就這樣開始了我的夜班生活。

在歌舞伎町做夜班其實沒有想像中的那麼累,
雖然晚上十二點前有不少客人來買菸或提貨到酒店去。
但一過了十二點之後,這時候缺酒水的店家大多補好貨了,
客人也陸陸續續搭計程車回家了。到早上六點時,
大多只有零星幾個客人,但如果有客人的話,有時可以收到不少小費。

就這樣做了幾天後,慢慢的也上手了。
算是前輩的台灣女同學也把店完全交給我,開始由我一個人值夜。
其實歌舞伎町算是東京治安比較不好的區域,
而像我們這樣的酒水專賣店裡的現金比較多。
所以店長也有交代如果遇到搶劫也別反抗,不過他也要我別太緊張。

「因為我們這間店從來沒被人搶過。」

店長自信滿滿的說,我不敢多問,
因為歌舞伎町的某些店都有道上的日本兄弟在罩,我只是來打工的,
不想牽扯太多有的沒的。

開始獨當一面的我終於迎來第一天的單人值夜,十二點前忙得還算順利。
過了十二點多,客人就冷清了一些,我就開始清點店內的現金與酒水香菸,
只是櫃檯裡面的抽屜有一包開過的七星香菸不知道該怎麼處理。
那時已快凌晨三點,電動門突然打開了,一陣開門的喀吱聲嚇了我一跳。

「歡迎光臨!」

有點迷迷糊糊的我打起精神,等著看凌晨三點多的客人會是什麼樣子,
是衣衫不整呢?還是睡眼惺忪?

半分鐘過去,一個人都沒有。

我走到門旁往外看,外面的街道冷冷清清,
只有不遠處的路燈下,有個穿黑衣的男子。

第一次遇到這樣的情況,我有點緊張,深怕發生什麼危險的事。
我回到店裡不敢輕舉妄動,又過了十分鐘後,
我偷偷到門旁探頭張望,剛剛的黑衣人不見了,街道上一個人都沒有。

我全身發毛,死撐到早上六點,來換班的店長問我第一天值夜的狀況如何。

「大部分都很順利,只是三點的時候自動門不知道為什麼打開了,有個黑衣人在不遠處的路燈那邊晃來晃去,不知道是不是要搶劫的流氓?」

「啊?等等,那個台灣女同學沒跟你說嗎?」

「沒有啊,是有什麼事嗎?」

「那是去年發生的一件事,多虧了那個台灣女同學,我們的店也因此得救了…」

去年夏天的某個晚上,那時店長負責值夜班,
也約是快三點的時候,一個滿身是血的黑衣人跌跌撞撞進了店裡。

「…七星…一包…」

那人有氣無力的說著,店長連忙從架上拿一包七星給他。

「…八格野鹿,錢包掉了,不好意思…先用這個抵押給你,晚點我過來拿…」

那人在櫃檯上放了一把染血的刀。

「沒關係,錢包找到再給我錢就好了,這把刀您還是帶走吧。」

那人收起刀,鞠躬向店長說了聲「阿里加多」,就步伐無力的走了。
後來那個黑衣人再也沒回來,
當天下午歌舞伎町發現了一個被亂刀捅死的黑道大哥(Aniki),
他躺在不見天日的暗巷裡,嘴上叼著一根來不及點火的香菸。

「從那時之後,有時候快到凌晨三點時,自動門總會無緣無故的打開,有個黑衣人的身影在路燈下。當我走近的時候,那個身影突然就不見了,像是融入了黑暗一樣…」

「原來如此,那為什麼店長你說多虧了那個台灣女同學呢?」

「是這樣的,那個台灣女同學說她來自台灣台南的後壁區,在她的家鄉那邊每到中元,就有用香菸祭拜死者的習俗。因此後來我都會在櫃檯放一包香菸,遇到這個情況時,就點一根香菸在外面的煙灰缸,不過後來發生了一件很奇妙的事…」

店長若有所思的說著,我想起了昨晚自動門打開的時候,
沒有抽到菸的黑道大哥(Aniki)會不會怪我呢?

「不知道你有沒有聽過這件事,今年年初的時候,有個人因為玩柏青哥輸錢,在我們這一區到處搶劫。當這個人搶了三間店後,正要拿刀衝進我們店時,就直挺挺的站在門口不動,我看他拿著刀,手上又拿著一堆錢,馬上打電話報警。那人也真怪,就在那邊等著警察來抓。」

店長指著外面的一根路燈下,就是我看到黑衣人的那個地方。

「警察也覺得很怪,那個搶匪說有個黑道大哥(Aniki)拿著槍要他別動。跟他警告說哪間店都可以搶,就這間不行。他嚇得就地立正,一動也不敢動。不過這倒是苦了我,因為警察以為我跟暴力團,也就是日本的黑道有勾結,配合調查了好幾個月才還我清白,不過那個Aniki也真是有義氣啊…啊?歡迎光臨!」

店長說著說著,見了客人進來就起身招呼,留下了心裡五味雜陳的我。
想起那位Aniki死前想抽根菸卻來不及點上,想必一定很遺憾。
而在店前面徘徊的祂是想報恩呢?還是想再嚐嚐香菸的迷人滋味呢?

後來台南後壁區的女同學直跟我說抱歉,
本來應該交接這件事給我,卻因為趕時間忘了。
值晚班的某一天凌晨三點,自動門打開了,
又是一個人都沒有。

我隱約看到路燈下的那個黑衣人,便拿起櫃檯特別留下的一包七星。
點上後放在店外抽菸區的菸灰缸,黑衣人已不知道去哪,
冷清的街道空無一人。不知哪裡吹起了風,那根菸像是有人吸著一樣,
小小的紅光鮮亮閃著,很快就燒掉了大半。

「Aniki!哩嘛呷卡慢咧!斯咪媽線,等等還要再補一根給祢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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