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一次牽你屍袋伸出的手

「他媽的小李，這遺體是怎麼回事？」

老張手發抖的指著透明屍袋裡的遺體，祂面容祥和雙眼帶血，
右手捏著一張照片。這樣的死狀雖不常見，
但對於2014年就來日本搬遺體打工的我來說，還算是可以接受的範圍之內。

這是我們公司第一次用透明屍袋，以往開車的老張是見不到遺體的，
也難怪他反應這麼大，尤其是這樣的遺體。

※※※

半小時前。

日本很多孤獨死的案例，這些死者往往沒什麼親友。
大多都是等到隔壁的房客聞到死老鼠味，隨後聯絡房東後才知道。
冬天要等久一點才有味道，夏天的話往往不需太久的時間。

雖說人死了就死了，沒有幸運與不幸之分，
不過就發現的早晚來說的話，這次的死者算是幸運。

「隔壁房客聽到砰一聲，連忙過來關心，結果沒人回應。叫了警察來後，才知道祂已經跌死了，唉，無依無靠的，祂的太太也過世了。」

老張面無表情的說，連那聲「唉」也是淡淡的。

「對了，這次公司用神戶那邊的透明屍袋，反正公司有剩幾個，就拿來試試看，你自己小心一點。」

老張點了根煙，不再說話。

死者住在八樓，我慢慢爬了上去。日本許多居民不喜歡死者從電梯下來，
怕沾染了殘餘的穢氣，因此我每次搬屍體打工都要爬樓梯上去再下來。
我總心想著這是死者的最後一程，抱著這樣的心情背遺體，爬樓梯就不會太累。

打開房門，雖然是孤獨死，但房間裡面不算太亂。
之前遇過囤積症的死者，被壓死在雜物下面，屍水橫流，
舉步維艱，搬下來時全身都沾染了屍臭，過了三天後才慢慢沒了味道。

屍體就放在床上，用透明屍袋裝了起來。臉部眉頭深鎖，
似乎死前十分痛苦。我雙手合十，說了聲
「對不起，我是來送你最後一程的，如果有什麼冒犯，請多多見諒。」

我輕輕托起屍體，由於死者並不重，不費力就往後扛在背上。

啪！我的屁股被拍了一下！

我頭皮發麻，一股涼意從背脊涼到心口，回頭一看，什麼也沒有。

我遇鬼了嗎？

我頓時把所有在日本認識過的神都請了一遍，發著抖慢慢的放下屍袋。
原來是死者一隻手從屍袋穿了出來，那隻手就這樣拍上我的屁股。

由於死後僵硬的關係，那隻手像是要抓住什麼一樣定了型。
而我仔細看了看，屍袋沒破，而是沒有仔細包好，因此手就這樣掉了出來。

「不好意思，有所冒犯，這邊幫祢把手放進去，還請祢配合。」

我雙手合十對祂說，我試著把手塞進屍袋，但因為屍殭的關係，
肌肉無比僵硬。弄了幾分鐘後，我索性想用蠻力把手折進去。
但我又想起做遺體修復師的K子曾說面對屍殭的遺體千萬不能硬來，
不然遺體的骨頭可是會斷成好幾截。

我看著遺體伸出的手呈現特別的角度，而手掌好像是有人牽著祂般。

「祢是不是有想帶走的東西？我幫祢看看，我只是來打工的，我努力找找看，別太為難我。」

我邊說邊環顧四周，發現了桌上有一張照片，
是死者生前和太太兩人牽手的合照。那手臂的角度，
就跟照片裡的樣子一模一樣。

我把照片從相框取了下來，放到死者的手裡。

「祢是不是想帶這個走？我幫祢放在手裡好嗎？如果祢的太太來接祢，就放心的走吧，我會好好送祢最後一程的。」

說完後沒多久，遺體伸出的手慢慢軟了下來，
但手掌仍抓著照片不放。我輕輕的把祂伸出來的手放入屍袋內，
祂的眼角似乎滲出了血。我一步一步的背著祂走下樓梯，
輕輕的放在老張開來的車裡。

我把遺體放在專用的後座，雙手合十，
祂的眉頭不再深鎖，一臉祥和，而手裡緊緊捏著那張照片。

老張轉了過來看了看說。

「他媽的小李，這遺體是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