塗鴉牆

小芸的新家附近有一間特別的私立幼兒園，紅紅尖尖的屋頂、白色的石牆、和多扇拱門形成的長廊，宛如一座城堡，加上彩繪成南瓜馬車的娃娃車，讓到校的孩子們每個都像即將參加舞會的小公主與小王子。


但吸引她的並非只有繪本圖畫般的建築物，還有立在大門外頭的那片鑲了黑板的塗鴉牆。


記得第一次注意到塗鴉牆是在一個風和日麗、相當清爽的早晨，小芸悠哉地在家吃了早餐，出門上班經過時，發現墨綠色的板子上頭寫了四個大字。


我是小信。


鮮紅色的筆跡歪七扭八，一看就知道是孩子的字，小芸想，大概是幼兒園裡哪個小朋友在學著介紹自己，這可愛的行為讓她會心一笑，拿出手機按下快門後愉快地前往公司，午餐時間還向同事分享了那張充滿童趣的照片，可惜同事不捧場，笑她太無聊。


之後她都會特地瞄一眼塗鴉牆，也因此發現上頭的名字每天都在換，有時候是小雅、有時候是雄雄、或是美美，仔細數了數，總共有七個人，每個人的字跡皆不同，很容易就能認出，而小朋友們似乎認為輪番自我介紹是個很有趣的遊戲，玩不膩地持續了兩個月。


某一天，一直當個旁觀者的小芸一時興起，在「我是小光」四個字下方的空位用不知何時滾到腳邊的紅色粉筆打了招呼。


小光你好。


寫完後她為自己隨孩子們起舞的舉動感到害羞，往四周瞧了瞧、確定沒人看到便低頭快步離去，沒想到下班時，塗鴉牆上的字換成一個問句。


你是誰？


小芸訝異地看著那三個字，她其實沒期待會有回應，所以對方的主動交流讓她喜出望外地再撿起紅色粉筆，有樣學樣地留下自己的名字。


我是小芸姐姐。


為了讓那些新交的「筆友」容易辨認，她特地一筆一劃、寫出方正又工整的字，然後放下粉筆，哼著歌回家，腦裡揣測著小朋友可能有的回應，隔天，孩子們果然沒讓人失望，黑板上添了新的問題。


你在外面嗎？


小芸盯著牆，不太明白這個問題的意思，外面？難道是指幼兒園外面嗎？
她皺著眉思考好一會，才寫下了自己的答案。


對，我在外面。


然後，幾乎是小芸落筆完畢的同時，先前的問句也從黑板上倏地消失，下一秒，她驚愕地看到上方大片的空白處在沒人持筆的狀況下一橫一豎、依著筆劃浮出熟悉的歪扭字跡。


你為什麼在外面。

對不起、我不敢了。

我不想進去。

你可以進來陪我們嗎。

老師說外面很可怕。

不要丟下我們、不要丟下我們。



「什、這是什麼？」


憑空出現的詭異詞句嚇得小芸驚呼，甩掉手中的粉筆想後退，雙腳卻不明原因動不了，她被迫待在原地看著毫無邏輯的留言一句又一句、相繼跳出，最後更出現求援訊息。


救救我們。

救救我們、救救我們、救救我們、救救我們、救救我們、救救我們、救救我們、救救我們。

救救我們、救救我們、救救我們、救救我們、救救我們、救救我們、救救我們、救救我們。

救救我們、救救我們、救救我們、救救我們、救救我們、救救我們、救救我們、救救我們。


鮮豔的字伴隨著唰唰的摩擦聲疾速竄上，一撇一捺不放過任何一個空位，即便相互交疊也要將整個板面擠得水泄不通，讓整張黑板看起來就像被潑上大量的血，接著紅通通的板子突地印上好幾枚幼童尺寸的掌印，並發出咚咚咚咚、咚咚咚咚的敲擊聲，近在咫尺、彷彿始作俑者就藏在牆裡。


「哇啊——不要——」


一層層疊加的恐懼終於壓垮小芸，她放聲尖叫，然後雙眼一翻暈了過去，而失去意識前一秒，她看到塗鴉牆上出現了新的句子。


妳不救我們，就一起進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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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的天空色彩斑斕，夕陽映得底下一片橘黃，是老師們送孩子回家的時刻，可是那間像歐洲城堡一樣美麗的幼兒園卻圍繞了好幾輛警車和大批警察，他們用黃色的警戒帶將校園隔離起來，不准一般民眾隨意踏足。


原來三年前七名幼童失蹤案終於偵破，真相是幼兒園的園長把他認為不聽話的人關進校門口的儲藏室，再把儲藏室用水泥封起來做成塗鴉牆，孩子們在裡頭又哭又鬧的求饒，還用紅色粉筆寫下滿滿的「老師對不起」。


媒體大肆報導這起悲劇，被害者家屬們哭著要兇手付出代價，鬧得沸沸揚揚。


「怎樣？挖到了嗎？」


領頭的警官點起菸，挪動眼珠睨了一眼急忙奔來的菜鳥，後者喘著氣回答。


「挖、挖到了……可、可是……那個……」


「可是什麼？」


警官看著下屬一臉為難，挑眉。


「有什麼事直接講清楚。」


「就是……唉唷，老大你自己去看啦！」


菜鳥指著被挖開的塗鴉牆，希望上司能親眼見證。


「到底什麼事要這麼神秘？」


警官沒好氣地撚熄了菸，朝成堆的礫石走去，然後，相當不耐煩地、用力地嘖了一聲。


因為，應該只有七付白骨的儲藏室裡多了一具看起來才死不久的女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