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張嘴娶的鬼老婆
各行各業都有潛規則,如同一條無形的線,牽連人與人之間的關係,記者這行當然也有,甚至牽動到你看不見的世界。
有一次在一場飯局,我遇上一位酒醉的前輩,他說的當年勇聽得我很煩,當我起身假裝去別桌敬酒時,他說起之前地方報社一位叫花生的記者,觸犯禁忌的撞鬼故事,因此我又坐了下來,聽聽這位前輩說他當年和花生的故事⋯⋯
(以下為酒醉前輩口述)
花生喔,是我當時的同事,我先進公司半年他才進來。他長得很大隻,大到連五官都被撐大,鼻子大、嘴巴大、眼珠大,有時他睜眼看人,還真像廣澤尊王那樣,撐大的眼白中間點上一顆黑眼珠,挺嚇人的。不過個性傻裡傻氣,又因為喜歡邊吃花生邊打稿,所以大家都就叫他花生。
花生人不錯,就敗在說話不經大腦,曾經在某一位老藝人的記者會上,直接問隔壁同業:「這人紅嗎?沒聽過?」那位老藝人的經紀人,就站在斜對面看著花生。
從娛樂線轉到社會線,他還是一樣白目。
某天早上有一位剛結束夜班騎車回家的女生,不幸被砂石車的內輪差輾斃,整顆腦袋像西瓜掉在地上炸開一樣。當年警方提供照片才不像現在有什麼LINE群組,傳打好馬賽克的現場照那麼方便,都是一張張洗出來真真實實的現場照片,其中一張是女生死前的學生照,花生回到報社後一直跟我說:
「這女的長得實在漂亮,美到我都忘了她被輾爆的狀況⋯⋯」我要他閉嘴去把稿子打一打,他自討沒趣從抽屜拿出一包吃到一半的花生,邊嚼邊敲鍵盤,一直到花生交了女友,才沒再提起這位女死者。
但交了女友後的花生反而變得更怪,有次一位夜班同事去上廁所,開了燈,廁所一亮嚇了一跳!因為花生就站在沒開燈的廁所裡,一動也不動的背向門口,同事叫了他幾聲都沒反應,原本想排的尿嚇到回流膀胱!
除此之外,有次我去防火巷抽菸,剛好聽到花生在跟女友聊天,基於八卦的心態,我沒推開逃生門,而是張著耳朵聽聽他們在說些什麼。這時門後傳來花生女友的聲音,看來不是講電話,而是直接跑來公司找花生,我隱隱約約聽到兩個人似乎在吵架,不過吵些什麼聽不清楚,只聽到花生一直安撫女友,但女友的火卻一點都沒被澆熄。突然間不知道為什麼安靜了下來,於是我貼得更近去聽,卻聽到花生女友冷冷的說:
「安全門後有人在偷聽!」
我嚇得退後一步,是門縫的影子露餡嗎?低頭一看,不可能啊!我站的樓梯間沒開燈,黑到不行哪來的影子?下一秒,安全門被拉開了,花生站在防火巷,睜大眼睛冷冷的看著我,當下的第一個直覺是:「他不是花生⋯⋯」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眼前這個人明明就是花生,但眼神一看卻不像花生。他什麼話都沒說只是死死盯著我,我打個圓場開話:「唉唷嚇死了,啊抽菸也不找喔。」 隨後我把頭探出去往防火巷看,想瞄瞄花生女友長怎樣?結果,防火巷一個人影都沒有!女友先走了嗎?怎麼走那麼快!此時花生開口說話:
「我就在這,你別找了。」那是,花生女友的聲音⋯⋯
我忘記怎麼跑回辦公室,只記得緊張到直接在辦公室點根菸壓壓驚,同事志明過來拍我一下:「第一天來上班喔!抽菸去防火巷啦!」 聽到「防火巷」三個字,好不容易退掉的雞皮疙瘩又爬了回來。
我菸沒熄,夾著菸,抓著志明,拉到外面把花生的事情說一遍。志明拍拍我的肩膀:「我也覺得他最近有點怪,我來處理。」說完回到辦公室,花生已經坐在座位上打稿,看到我竟然像什麼事都沒發生,還跟我閒聊起來。
志明是我們報社的開台元老,老歸老卻不倚老賣老。幾天後他找我們一起去見位朋友,說未來採訪或許可以聯絡,花生一上車就在後座睡死,我沒開口問但大概猜出來要幹嘛。
車子開到一處舊社區,志明把車頭插在路邊就叫我跟花生下車,我們跟著他到了一間宮廟,花生整個狀況外還在問什麼採訪?結果剛睡醒的他一進去又昏昏欲睡,志明很自然的坐在一旁的沙發上,廟公則是打了招呼後,就過去看花生並拍了拍他,再走去神桌畫一道符,拿到祖師爺面前唸咒,隨後化在一碗水裡給花生喝,整個過程像在演默劇。
花生迷迷糊糊的接過來喝了一口,突然眼睛睜大露出清楚的黑眼珠,正要吐出時廟公一掌摀住他的嘴。
「吞下去,吞下去!」 此時默劇變武打劇,花生極力掙扎,志明從沙發上站起來緊緊抓住花生,我繼續在一旁當觀眾,不知道該做什麼。花生瞪著廟公,那口符水硬從廟公的指縫滲出,廟公嘆了口氣甩一甩溼答答的手,彼此間呈現一個僵持不下的狀態。
就當花生又要睡回去時,廟公一手掐住他的臉頰並往後一推,花生成了鵝要被灌食的姿勢,兩手還用力一夾,更像一隻鵝了!隨後符水從高而下灌進口中,我以為會像電視劇演的一樣,花生會痛到在地上打滾,像火燒一樣身體冒出白煙,口中飄出一縷青煙變成一隻女鬼,惡狠狠的瞪著廟公才飄走。
結果什麼都沒有,花生只是躺在地上又睡著了。
廟公跑去跟祖師爺請示,過程時不時走到被符水灌醉的花生旁邊比劃,最後才走到我跟志明面前坐下來泡茶。
「他被一個女鬼纏上不走。」
「怎麼會被纏上?」
「這你要問他從哪遇到的,真夭壽⋯⋯」
廟公開了幾道符,不是給花生是給我們的,說就算給花生也只是暫時隔開女鬼,沒多久女鬼還是會再纏上來。更糟糕的是,廟公看花生似乎也沒打算離開那個女鬼,可能花生自己也喜歡對方吧?我跟志明一聽,身體微微向後。
等花生醒來,我們正在吃廟公煮的大滷麵,邀花生一起來吃,邊吃邊把所有事情說一遍。整個過程花生不停的吃大滷麵,除了點頭也沒多說什麼,等我們問到這女鬼從哪來時,他還是一直低頭吃大滷麵,除了點頭也沒多說什麼。回去的路上花生沒有再昏睡,只是靜靜的看著窗外一道道拉長的紅色車燈。
沒多久花生離職了,說回雲林老家幫忙賣鴨肉飯。
那段期間我跟花生約過幾次,每次約每次他都沒空,久了也就沒再聯絡。直到幾年前我到北港採訪一間工廠老闆,剛好想到花生也在附近,打了電話再試試看,這次他終於有空了。
我的車開到他開的鴨肉店,遠遠就看到花生站在店門口切鴨肉,他還是他,這麼多年外貌依舊沒變,他請我吃了超澎湃的鴨肉大餐,邊吃邊說起他回老家沒多久就結婚了,我客套的問怎麼不發個帖子?他尷尬的笑:「冥婚啦!」原來他娶了當初纏上他的女鬼。
花生原本想說回老家看能不能躲過女鬼,沒想到女鬼一路跟到北港。我問女鬼從哪來?這次他鬆口說女鬼就是當初車禍意外死亡的女子。雖然有猜到,但真的親耳聽到還是難以置信。他又笑了一下說:
「我當時跑這條新聞時在現場亂說話,被現在的老婆聽到,它就躺在我前面啊,後來因為這句話才纏上我。」
花生說一開始被纏上,就只是女鬼一直在夢中出現,而且夢境像是連續劇,每天都銜接昨天的夢境繼續。一開始以為是春夢很爽,沒意識到會這麼嚴重,我說你這就是好色,花生說他是!後來有高人建議,反正花生單身,這身矬樣也交不到女友,乾脆把它娶一娶好了。
感覺花生避開很多事情不說,不知道是不是他老婆就坐在我們兩人之間,只是我看不到而已。而他口中的高人想必就是志明吧,不過娶了鬼妻之後人生就不一樣了,先是把家裡的負債還清,接下來開了兩家鴨肉飯,現在有車、有房、有妻比我還成功,原來剛剛停在門口的賓士車是花生的。
吃完鴨肉,花生帶我到二樓泡茶吃花生,我還是忍不住問他,你當時到底說了什麼?怎麼被女鬼給纏上? 花生笑了一下回答:
「這麼正死了太可惜,娶來當老婆多好。」
《完》
註:文章的新娘並非故事中的鬼新娘,此為示意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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