妳沒事就好
我工作的便利商店前面,有一條筆直的馬路,再加上並不是在熱鬧的市區,所以在深夜聽到視紅綠燈為無物、呼嘯而過的飆車聲是時常有之。
但是那天深夜,情況有點不同。
轟隆的引擎聲,即使隔著自動門也清晰可聞,就在我心裡想著:『又來了,這樣飆就不怕出事嗎?』的時候,引擎聲卻突然變成刺耳的緊急剎車聲。
雖然有些疑惑,但忙著補貨的我也沒放在心上。
剎車聲過後,街道恢復了寧靜,但只短暫的維持了約莫十分鐘左右,這一片靜謐隨即又被越來越大聲的救護車警笛聲撕裂。
趁著忙完的空檔,還沒走到店門外,就看見紅色的燈光明滅閃動著。一輛救護車停在馬路上,救護人員正把一個人抬上擔架。
「出了什麼事?」我問著出來圍觀的鄰居。
「就剛剛一輛轎仔(轎車)也不知道在趕什麼,飆得超快,我們就聽到剎車聲和好大的『碰』一聲,衝出來一看就看到一個阿妹仔倒在地上,阿我們就趕快報警和叫救護車了,」
附近永和豆漿的大嬸驚魂未定的衝著我說:「夭壽喔!那台轎仔也沒下車,竟然只停了一下就又開走了,衝得超快,連車牌都來不及看。」
阿妹仔?我的心裡突然有了不祥的預感:該不會是最近那個常會在半夜來買咖啡、要準備考試的學生妹吧?
這天直到下班,我都沒看見她的身影。
隔天,警察也在大夜時段來詢問當晚車禍的線索;不過好像沒有目擊者有看清肇逃車輛的車牌,而且路口監視器因為角度的關係也沒能拍下車牌號碼。
過沒幾天,路上電線桿貼上了希望協尋車禍目擊者的傳單。
這段時間裡,那個學生妹完全沒出現,而我也一直懸著一顆心。
幸好,一個禮拜後,相同的時段,就在我拉著檯面時,自動門開門的音樂聲響了起來。我由貨架後探出頭,正好看見那個熟悉的身影走向書報架。
我鬆了好大一口氣,是那個學生妹。
「考完試了?」我一面走回櫃台一面問。
她正翻閱著雜誌,聽到我的問題,她只淡淡的回了句:「我不用考了。」
就在我思索著這個回答的意思時,我突然注意到她手上正翻著的雜誌。
那是有封好膠膜,拆開就必須要購買的那種。
「呃......那個,不好意思,書如果拆封了,就要買下來喔......」
「喔,抱歉。」她說完,就由口袋掏出了一張百元紙鈔,剛好是書的金額,拿著書走向櫃台。
結完帳後,她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我有點困惑,以前她雖然害羞,但態度不會這麼冷漠呀?是不是我剛剛讓她生氣了?
算了,至少她沒事就好。
又隔了一天,女學生照常在固定時段走進店裡。
我向她打了招呼,她卻沒理我,逕自走向書報架。
「妳知道上禮拜這邊有車禍嗎?」
「我知道。」她又是冷冷的句點我,然後又拆封了一本和昨天一模一樣的雜誌。
「嗯...妳要不要先結完帳再看呢?」我盡可能委婉地告訴她,雖然是大夜,但我們家店長隔天一早都會固定看監視器;萬一讓他看到我每次都讓客人先拆封再結帳,那我還是會被罵。
她沒說話,只是又掏出了剛好的一百元走向我。
結帳時,我看到她的眼睛:又是泛紅又是浮腫,好像剛哭過;我嚇了一跳,連忙問她發生了什麼事。
她沒回答我,只是輕輕的向我說了聲:謝謝。然後就走了。
不知道她遇到了什麼困難,也不知道有什麼我可以幫上忙的。我就帶著這樣的心情到了下班。
到了晚上我上班時,還沒跟晚班交接,就被店長叫進了辦公室。
「你這兩天是不是有遇到什麼怪事?」被店長劈頭這麼一問,我立刻知道女學生拆雜誌的事曝光了。
「我有跟她說了,叫她下次不可以先拆封了...嗯?不是雜誌的事嗎?」
看見店長詭異又凝重的表情,我也疑惑了。
「這兩天大夜班的帳對不上,我發現你有刷了兩本雜誌的發票,但是雜誌的量完全沒減少...」
店長的話讓我瞪大了眼睛,這怎麼可能?
「所以我調了大夜的監視器,就看到這個了。」店長按下了播放鍵。
螢幕中,前天的大夜,就在女學生出現的那個時段,就看見我獨自一人走向了書報架,拿起一本未拆封的雜誌,走回櫃台結帳,然後再把雜誌放回了書報架。
店長指向另一個螢幕:那是昨天的大夜,到了同一時間,又是我一個人,拿雜誌,結帳,放回去。途中我還像神經病一樣,一個人在櫃檯對著空氣自言自語。
這一瞬間我整個人都毛了起來,三步併作兩步跑向了書報架,再次清點了雜誌的量:真的完全沒少!
跟在我後面的店長突然「嗯?」了一聲,拿起其中一本。
被包在完全無損的膠膜中的雜誌,內頁似乎夾了什麼東西。
我們撕開了膠膜,翻到了那頁,然後同時倒抽了一口氣:
那是一張染了乾掉血漬的一百元紙鈔。
上面,還用鉛筆寫了一行車牌號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