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店小事

我不是一個很稱職的大學生，每天一個人度日，打遊戲。挑最簡單的事情來做，麻煩的都給朋友，頹廢頹廢著，最後要畢業時，發現什麼不會，就這樣迷迷糊糊的過完大學生活，在等待當兵的時候，我藉著平常的人際關係，到鄰居的花店工作。
用現在的講法她是一間工作室，員工也就只有三四個，平常也只有大姊一個人在店內忙著。店內主要的業務像是店面剛開幕時的花籃、喪禮時會用到的花圈、慶祝用的蘭花盆等等、偶爾也會接到個人的花束委託，但那也會隨著現代社會的腳步慢慢地越來越少人送了。
「阿祥，那個百合幫我搬一箱過來。」大姊像我大聲吆喝。
「好!」我大聲地向大姊回應，之後放下手上的花盆，去花店對面放花的空地搬百合。
「要白的還是黃的?白的兩箱、黃的只剩一箱喔!」我轉頭這麼問大姊。
「那麼拿黃的趕快用完，明天再補。」大姊目不轉睛地放在她目前在插的花盆上。
「阿祥你幫忙也幾個禮拜了吧，要不要來試著插插看?我記得你之前也不是學設計的嗎?對美感應該有些概念吧?應該會插得很不錯喔。」大姊看著我說。我媽也被吸引過來，我也不好推託。雙重的壓力之下，我也只好試試看了。
「你只要把這也子有沒有，拿這個剪刀修成橢圓的，把黃掉的不夠綠的通通修掉，像這樣。」之後老闆娘在十秒內拿著紅色的普通剪刀把葉子修成圓的，就像我還是學生時，每天看得一樣，快得嚇死人。
看了示範後，我便要求大姊再做一次，這次我再仔細的看了一遍，抓住大姊剪葉片的細節，拿剪刀的手勢、拿葉子的柄端、哪裡枯黃、哪裡該修。再看過一次之後，我試著拿了一片，修剪了一次，雖然以新手來說很棒了，但來大姊還是有很長一段路。
雖然是說學插花，但就這樣我練習了一整天剪葉子，練到晚上，我剪出來的葉子雖然與大姊還是有一段差別，但鄰居已經看不出差別。
「算是還不錯吧。」我對自已小小的自我安慰。
就這樣過了兩個月，我開始也會幫忙插花圈、花盆，有時大姊會過來幫我看一下有沒有插對、平均，但大多數時候都是稱讚，然後就把它搬到旁邊了，我想我可能真的做得不錯吧?。
這天，有個大約七十幾歲的老婦人，在下午四五點的時候來到店裡……
「我想要給我老仔插一個花束。」她用模糊的口齒對我說，但我聽到花束、老仔，我就大略知道她想做什麼。
「稍等一下，我去找我大姊，我去請她向你說明。」說完我就向店內大喊大姊。
「嘿…嘿…百合…繡球….嘿…週六出發…那早上拿可以嗎?...好」大姊是這樣對老婦人說的
聽不太清楚，但心中其實也很明白，是為了給老伴上一束花。這種浪漫，是會讓人覺得羨慕的。經過大半輩子的風風雨雨，不論是痛苦、愉快、悲傷、喜悅。最後對方先走了，也還是願意每月、每年的送一束花。我想他們的感情，一定不是能用幾束花、幾次的陪伴能說盡的。
「阿祥，這束花你來做，我順便教你一些進階的，你想如何?」大姊將我拉回現實。
「喔，好啊，沒問題。」
「那你之後早上都要來，不能遲到喔。」大姊貼心的叮嚀我。
「不會遲到拉，我住隔壁而已。」
「那就好齁，那就繼續，你先幫我把門口掃一掃，今天也差不多了。」
「好。」應完，我也拿你掃把畚斗開始掃地。

過了幾天後，我練習的差不多，週六早上六點時，我就起床開門，開始綁花束。
由於有要求是百合與繡球，我便拿了幾隻來插，其他的地方我都插了一些作為襯托白色小花。說來慚愧，做了這麼久，我還是記不得插花用的花名。我在中間插了二朵紫繡球，周圍用白色小花做間隔，在外面是幾朵白色百合，之後我再用了淡金色的小花圍住，綁好後用膠帶黏起來，接下來用紙來做裝飾。
外面的材質我用了淺白的紗布、中間夾淡粉紫色的的不織布，接下來是粉紫與白色條紋的塑膠紙，外面用了白色的繃帶做結尾。
以喪事來說，這樣是太華麗了，但七點半大姊來的時候，卻對我讚譽有加，還把她拍了下來留作紀念。我自己也是拍了下來，傳給了我大學時的女朋友。
八點，一輛黑色的TOYOTA開到了巷子口，老婦人從車上慢慢地走下來，我也拿著花束與收據給她。
「真漂亮ㄟ，少年ㄟ，你也真厲害。」婦人收下花束，並把剩下的尾款給我。
「沒啦，我也是頭一次做，很差啦。」我說完害羞的與婦人帶過。
「祝你順行ㄟ，阿嬤。」我用業務性的口吻向她說到
「也祝你生意興隆。」她也跟我做了一樣的事。
她上車了，我也站在一旁目送她離開。
我回到店裡把錢交給大姊，將我所製造的垃圾整理一番，坐在椅子上稍作休息，等待大姊派工作給我。十分鐘後大姊叫我幫忙將花盆送上車，我便洗了把臉就上工了。
等到了入伍通知，過了大概一周我就去當兵了。休息日我也只是在家裡休息，沒有出門過。經過一年後，當兵結束。還沒找到工作的我回到了花店工作。大姊、大家也還是很有精神的工作著。
到了去年的同一天，有一個六十多歲的老人，在晚上八九點快打烊時來到店裡。
「我要幫…我要幫我某買一束花」老人用台語說著，但略為不清楚的口齒有點難聽懂。
「好……你要買什麼樣的花束?想樣什麼花?」我回問了老人，老人過了大約四五分鐘才回我話。
「跟我某給我的一樣就好。我晚點來拿。」他說完，便搖搖晃晃的走了。
「好」我在心中暗自的接下來。
接著我把店裡插花剩下的花整理起來，做了一束與一年前一模一樣的花束，擺在花店的門口等老人來到。
「阿祥，這個是要做給誰的阿，給你女朋友的喔?」大姊調侃了我
「沒啦，客人的，他晚點會來拿。」我說完，大姊點頭後就戴上安全帽準備上車。
「那記得拿收據齁，晚上小心喔。」騎著機車走了。
我記得等到了晚上十一點左右，老人拿著拐杖一擺一擺得走到店門口，一看到我便拿著花束走向前，將花束交給他。
來的是一年前的老婦人，我便詢問「她的丈夫呢?」
她告訴我，她的丈夫還在家裡好好的，我來代替他來領花的。
之後過了幾天，我的女友從北部南下來找我，我便帶著她到家裡附近晃晃。她也滿開心的。
「你看，那戶家裡好多花喔，好多百合跟繡球。」她指著那堆花束向我說著。
我還沒意識到是那對夫婦的家，但當我看到時才想到是那對夫婦。
「那對夫婦很常來我們店裡買花喔，他們買的花束都是我做的。」
「真的嗎!?好漂亮喔」她驚訝地對我說
我停下機車，下車走到夫婦家附近，想說他們那麼常來，也應該會記得我。
當我走到門口時，門口出現了一對年紀約四十多歲的夫婦
「請問你們是?」由女性先開口。
「我是花店的人，最近你們的花都是我做的，剛剛經過這裡時，看到你們家很多花，發現是我做的花束，所以才想過來看看老人家過得如何。」
「你是說我爸媽嗎?他們過世差不多一年囉，這些花束都是我爸媽以前的朋友送的。有點麻煩呢，這麼多花。」
我看了看靈堂的照片，是他們倆沒錯。
「請問是什麼時候開始有花束送過來的呢?」
「大概一年前過世的時候有送一束，之後一年間都沒有再送，最近每個月都有送了一模一樣的花束過來，雖然花很棒，但每空間放得下了。」
她說完。我便雙手合十，向老人家拜了一拜，便帶著女友離開……。
之後老夫婦每個月也是回來到這裡買花，我還是會一樣的做同樣的花束給他們，但我也沒再跟他們收錢了。
或者說，收不到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