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竅
陸大友從小在台北長大,畢業後在電力公司任職,轉眼之間也快三十了,大部分假日的時間都在鄉下從事一些公益的活動,賺來的錢除了交給父母外,也常常救濟一些孤兒寡母、流浪狗之類的,同事們笑他傻,他只說公務員也花不了什麼錢,又有退休金並不愁吃穿,節省一點也就夠了。一個農曆的七月,週六跟往常一樣前往鄉下,陪一些老人吃飯順便幫他們修修房子,換換燈泡之類的。結束準備回家的時候,有一個老人過來跟他說:
老者說:「我想請你來我家坐一坐,讓我好好謝謝你,不知道你方便不方便?」
陸大友說:「現在六點多了,我⋯」
老者說:「請你務必賞光,我家就在前面不遠處,希望你不要嫌棄。」
這裡多為窮苦人家,這點大友是知道的,他急忙回答:「我這是我的榮幸,只是怕打擾了你,我會過意不去。」
老者說:「既然是這樣,你跟我走吧,不會太久,不過就吃個飯嘛。」
老者的家不遠,是一個三合院,進了屋內,嚇了大友一跳,裝潢相當雅緻,跟這裡的生活水平差別實在太大,一時也不知道要說什麼。」
老者說:「我女兒今天正好回來,你們可以聊聊,他也二十好幾了,也許你們談得來歐。」
大友心想:「自己沒什麼錢,又不太會說話,條件好的看不上他,算了吧!」不過也不好當面說什麼,就跟老者說:「看緣分、看緣分。」
老者笑著說:「不嫌棄我們就好了,我都忘了,若蘭,上菜啊!別怠慢著客人。」
就聽到一個女子的回答聲:「是的,馬上來。」
不一會擺了滿桌的酒菜,老人就先跟大友喝了起來,大友說待會還要開車回去,不能多喝,老者也就儘隨他意,淺酌即止,一會老者女兒就座了,大友這輩子沒看過這麼漂亮的女孩子,不禁低下了頭不敢多看,老者好像看出他的心意說:「我先帶我那兩條狗去遛遛,你們年輕人先聊聊,我待會就回來。」
大友有點尷尬地說:「好,待會再喝。」目送著老者出門,
老者的女兒若蘭說:「我聽我父親說,我不在家的時候我,你常常照顧他們,我先敬你。」馬上乾了一杯。
大友忙著回:「沒什麼,這是我們晚輩應該做的,我不太會喝酒,隨意就好。」
說著也只能硬著頭皮回敬了一杯。
若蘭說:「不是不會喝,幹嘛乾杯。」
大友說:「我是看你乾杯,不好意思不喝。我真的喝不多。」
若蘭說:「我們吃點東西再說吧,陸先生先喝點湯吧!」
接下來都是她在服侍大友吃飯喝酒,同時她也很健談,天南地北幾乎無所不知、無所不談,常常逗得大友笑到拍桌,不知不覺兩個鐘頭過了,老者一直沒回,大友也喝多了,不知何時睡著了,醒來時已經早上九點多了,發現自己躺在床上,趕緊起來,就聽到若蘭的聲音說:
「陸先生,起來了嗎,盥洗用具幫您準備好了,梳洗完來吃早餐吧。」
大友答應了一聲,一邊刷牙一邊尋思,昨晚的事情,怎麼也想不起來,只記得自己要說要回家,一會出了房門,到了飯廳,又是一桌滿滿的菜,飯後大友詢問她父親去哪了,若蘭說父親去看個朋友,晚上才會回來,臨走前交了封信要給你過目,說完就拿給他,信裡面說:
「真不好意思,因為朋友有要事與他商討,必須遠行,怠慢之處盡請見諒,今天是假日不妨跟我女兒一起走走,我覺得你們兩個很合適,她也跟我說你人不錯,希望你們會合得來,要行動,年輕人。」
大友就照著老者的意思邀若蘭一起出遊,兩人先在附近的溪流散散步,走累了就休息一下,不一會中午到了,他們就近找了一間咖啡廳坐下來喝了杯咖啡,順便吃了些輕食,若蘭說她也很久沒回來了,大友就問他平常都做些什麼,他說他最喜歡看書和看電影,特別是一些老電影,兩人開始聊到電影,簡直就是欲罷不能,從科幻聊到愛情,不知不覺得到了傍晚,大友發現服務生把她的水杯先收走了,他以為店家在趕客人,正要去理論,若蘭跟他說:「算了吧!別難為人家,我們聊得那麼開心別掃興好嗎?我帶你去吃一家我最愛的羊肉爐,好不好?你不要生氣嘛。」
大友看著她說:「我脾氣真壞,對不起,以後不會這樣了。我們去吃吧!」
大概店家知道自己理虧了,結帳的時候沒有收小姐的錢?也讓大友釋懷了些。兩人進了羊肉餐廳,大友說他要請客,若蘭告訴他份量很多,別點太多一人份就夠,大友不聽,羊肉硬是點了兩份,鄉下地方民風純樸,那店員看著他說兩人份太多了,吃不完的,大友說請客只能多點不能少點,那店員看看他,也不敢多說什麼,一會功夫,菜上了,羊肉果然又滑又嫩,吃的兩人不亦樂乎,兩人一副相見恨晚的樣子,話匣子一開就沒完沒了,又到了店家要打烊的時候,果然羊肉吃不完,大友直說若蘭都沒吃才剩那麼多,若蘭一直喊冤,說他吃了不少,只是份量太多了,大友說他見識到了,下次少點一些,結帳時店員還說要不要打包,大友說不用了,兩人這才離去,若蘭說下次再帶他去另一家羊肉餐廳,不太一樣,畢竟溪湖羊肉是出名的好吃。
大友實在不想離開若蘭,無奈明天還要上班,只好送她到家門口,兩人又在車上待了20分鐘,大友鼓起勇氣親了若蘭的臉頰,她沒有閃避反而靠向他,大友就這樣跟她在車上熱吻了起來了,大友只覺得他的體溫比一般人略低,但是有種說不出的快樂,
「快11點了。」若蘭提醒他說。「慢慢開,累了就休息一下,別勉強。」
她又問道:「對了,我怎麼聯絡你,手機號碼幾號。」
大友拿筆寫在她手上,她癢的格格笑,
大友把筆交給她說:「那妳的呢?」
若蘭在她手掌上親了許久說:「我聯絡你就好,別忘了我歐!」
大友看著她說:「你在說什麼?怎麼可能?」
夜深了,大友開著車回到了家,梳洗一下就睡了。
週六了,大友在車上不斷地想著若蘭,這週上班就這樣魂不守舍的度過,兩小時多的車程很快就到了,下了交流道直接著便迫不及待的往前行,到了印象中的三合院外,大友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奇怪才一週的時間怎麼變的如此斑駁不堪,像是許久沒人住過一樣,大友進到院子更加確定上週是到這裡沒錯,院子的石椅、水缸,只是充滿著腐木落葉與青苔的景象,可以確定這是一棟廢墟,大友心想一定是搞錯地方了,也許有類似的三合院,於是趕緊出來焦急的在附近找了起來,大約四十分後,方圓兩公里內沒有任何類似的民宅或是建築物,他充滿著疑問的回到了活動中心,順便詢問一些年長者有關那間三合院的事,
「那間房子十幾年前,就沒人住了。」其中一位婆婆說,
一個老先生說:「我以前開雜貨店的時候,他們偶爾還來買買東西,後來就沒出現了,也不知道什麼原因。」
這樣的結果,讓他在開車回家的路上,做了幾種假設;第一個可能是,他太累了,在車上睡著產生的夢境。第二個可能是,他搞錯地方,可能是別的地址或是自己記錯了,可是三合院的外觀,屋內的格局又是那麼近似。第三個可能性,就是自己遇到什麼不好的東西畢竟現在是農曆七月。
想著想著突然大叫一聲對自己說:「怎麼沒想到!」
立刻迴轉往之前與若蘭去過的咖啡廳開去,到了咖啡廳,他問那個服務生記不記得上週他來過這,那服務生說她記得,因為這裡是觀光區,假日很少人會從一點坐到六點,
「那跟我在一起的那位小姐你有印象嗎?」大友問道,
那服務生回答說:「沒有啊!你是一個人來的,點了一杯冰拿鐵啊!」
這一說嚇了他一大跳,離開咖啡廳後不死心的前往羊肉餐廳,問那服務生一樣的問題,服務生說他不聽勸告,點了兩份羊肉吃不完,她當然記得。大友說因為是兩個人的關係,那服務生說只有他一個人,所以有告訴他說一斤就夠了。離開了餐廳,一路往北,可以確定的一件事就是,上週日他是一個人去咖啡廳及餐廳的,可是感覺卻又那麼的真實,實在不像是幻聽與幻想,大友充滿著失落感的回家了,夜裏還夢到若蘭最後的那句話:「別忘了我歐?」大友馬上睜開眼睛,像是要找到她一樣,結果當然是沒有,於是收拾起心情,匆忙的出門去上班,又是新的一天。
中午吃飯時,電話響起一個男人的聲音說:「陸先生您好,我有件事想跟您說一下,我知道有點冒昧,希望您可以跟我見個面。」
大友不忍拒絕的說:「那就約電力公司樓下的星巴克好了。」
那人一直不住的說謝謝並說待會見。二十分鐘後大友就跟他在星巴克見面了,這個老者大約60歲左右,穿著考究,
一見面就說:「實在很冒昧,也很難啟齒,是關於我女兒的事。」
大友說:「你女兒,我認識嗎?」
那老者說:「這件事非常讓人難以置信,請您給我個機會讓我說完。」
大友點點頭示意他說,那老者繼續說:「我姓孫名承延,有一個女兒,我從小就非常疼她,長大以後因為ㄧ場意外我們就再也沒有一起吃飯、說話了,對我來說無異是一場打擊,不論我盡多大的努力也喚不回她,直到上週六她跟我說她戀愛了,她好喜歡這個男生,也告訴我他的名字,要請我幫她聯絡。說真的好久沒聽到她的消息,我還真有點錯愕,可惜她說的匆忙,我還來不及反應,她就走了,沒想到隔天她又來找我,並給了我電話請我聯絡,我看他這麼認真,我也就替她高興起來了, 可是他給我的電話號碼我記不住,漏了後面三個數字,我請全公司的人花了一週的時間,一一的打了所有可能號碼,才找到這個人。」
老者喝了口咖啡繼續說;「我女兒叫若蘭,她喜歡的人就是你。」
大友吃驚說:「她在那?我要見她。」
老者突然哽咽的說:「謝謝你,我女兒果然沒有看錯人。」
兩人出了咖啡廳,上了老者司機的車,老者問到他們怎麼認識的,大友把那兩天的事一五一十的跟他說,不一會就到了一家醫院,孫先生帶他出了電梯進了一間安寧病房,床上躺了一個女子,這不就是若蘭嗎?大友衝向前去,握著他的手說:
「我說我不會忘記妳,我來看妳了。」
孫承延示意護士與他一同離開房間把門帶上。
原來六年多前,一場意外造成若蘭的昏迷,縱然孫承延家大業大,聘請一流名醫也只能到此為止,根據醫生的說法,不知道她何時會醒,也許永遠也不會醒了,目前只能靠專人的給予無微不至照顧,以延續他的生命,說的奇妙上週六、日兩晚,孫先生夢到女兒跟他說他戀愛了,她起先以為可能過度思念女兒產生的一場夢而已,連續兩晚卻是這六年來不曾有過的,皇天不負苦心人,終於把這個人帶來了,老先生在門外感動的不能自己。
房間裡的大友握著她的手說:「別擔心,我不會忘了妳,我會陪著妳,妳想休息就休息,起來隨時可以來找我啊,妳不是還要帶我去吃別家的羊肉爐,別黃牛歐。」
孫先生在門外越聽越感動,激動的自言自語的說:「女兒啊,妳可要振作啊,他這麼愛妳。別讓他失望啊。」
突然兩個醫生與護士衝進病房,對著他說:「孫先生,妳女兒有反應了,我們剛才在護理站接收到生理監視器傳來的訊息,恭喜你了。」
一行人趕緊敲門入內,看到監視器五顏六色的畫面瞬間跳動了起來,若蘭眼角流著淚,手像是不斷用力握住大友的手,身體不時的微微動了起來。
醫生興奮的說:「太好了,這位先生,不論你剛才做過什麼,請你繼續。」
大友說:「我沒做什麼啊,只是跟他一直說話。」
醫生說:「那就繼續跟他說啊!千萬不要停,打鐵要趁熱。」
孫先生說:「情話綿綿,我們在這裡他怎麼說。」
突然若蘭動了一下,孫先生笑著說:「好啦我知道,不說了我不說了,大家出去吧。」
這是六年多來唯一的互動,孫承延高興到手足舞蹈,完全不像個財團老闆的樣子,興奮地拉著大家出去,把這個房間讓給他們小倆口好好聚聚。
出了房門跟醫生詢問這情形,醫生反到問他怎麼發生的,那個人是誰?孫先生一五一十的告訴他女兒託夢的事,及他們倆私下約會的事,醫生先是長大了口,半天說不出話來,後來就請大家坐下來,談談這個案例,說到現代醫學有很多沒有辦法解釋的事情,有人說是玄學,有人說是神學,有人說是超自然力量甚至外星人的介入,我不知道您女兒的狀況應該用哪一個角度去解釋,我只知道就是發生了,如果靈魂支配肉體,也有人把靈魂解釋成腦電波或是能量,那您女兒的靈魂上週離開了她的軀體,南下與這位先生的靈魂交會,影響了這位先生的行為,同樣的也在孫先生您睡覺的時候影響了您,只是我們不知道她的靈魂怎麼做到的,根據許多案例顯示,在腦波產生極大能量的時候才能脫離肉體,我不確定是肉體或是感官受到刺激產生的,還是外來相對應的頻率所產生的,總之要有能量才能驅動,這是我所理解的,其實孫先生您女兒並無任何外傷,我們也不知道為什麼她腦電波停滯休息了那麼久,直到今天才開始活動起來,總之希望她能夠漸入佳境。
一會大友從房間出來,對著護士小姐說:「有水杯嗎?若蘭說他想喝點水。」
孫先生馬上從椅子上彈起來往房間衝並喊著說:「若蘭。」,醫生與護士也馬上跟著進去。
若蘭在眾人細心的照顧下也慢慢的恢復了。他們小倆口還是常常一起去看電影吃東西,大友問到她昏迷時都在想什麼,若蘭對他說她只覺得自己像是睡了好久的樣子,其他什麼都不記得了,可是與大友的相遇卻是記得清清楚楚。